民初大译家林纾译文高古
民初大译家,林纾译文高古,其人以《史记》《汉书》为心法。他所标举的文言文,是直追秦汉的那种散体古文,运用纯熟而滴水不漏,所谓胎息于史记、汉书。叙事文学的长篇小说译来殆无倦色,文章通体健旺,且其人博稽深思,据文意更有创造发挥,不特忠实于原文,且有改进之处。以此一点,于某几位外国作家,钱钟书先生说是宁愿读林氏译文,不欲读其原著。林译文学,严复则多译学术著作,其简古之文,对原创宗旨之把握甚是得体。可谓遗其粗而得其精,其译文风格,颇利于学术精神之穿透性领悟。他译《天演论》、《群学肄言》、《群己权界论》、《法意》,涉及社会、逻辑、法学、政治诸门类,为当时认知西方之一完整体系,其译文风格可谓之打通,盖无道则隔,有道则通。
译事三难:信、达、雅——即由严复译《天演论》时,在《译例言》中破题道出。翻译的大略,他以为“译文取明深义,故词句之间,时有所颠倒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而意义则不信本文”。他译这本书的《导言》词汇深蔚,藻采纷披,以文字精神复活大自然,使之成为深具人文色彩之第二自然,端的是精美不可方物。
“悬想二千年前,计唯有天造草昧。人工未施,不过几处荒坟,散见坡陀起伏间。而灌木丛林,蒙茸山麓,未加删治如今日者,则无疑也。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势如争长相雄……四时之内,飘风怒吹,或西发西洋,东起北海,旁午交扇,无日无息。上有鸟兽之践啄,下有蚁喙之啮伤……是离离者亦各尽天能,以自存种族而已。”
起赫胥黎于地下,亦必拊掌称佳。那原作的衣香鬓影,在他笔下硬是传达得天衣无缝。真的可以使疲神顿爽,居无寥落,大慰所怀。

林纾相信中西文章妙处的结合,只会使中文更放异彩,“以彼新理,助我行文。”“合中西二文熔为一片”。其大貌,要而言之,即是亦旧亦新,其人兼新派博士和老式学究之长,于文字调遣,有撒豆成兵的大将风度。观其文,或挥鞭断流、大气磅礴,或饮马长城、叱咤风云,或秋水长天,空灵明丽,或缠绵悱恻,哀感顽艳,无论治国宏策,或抒怀小品,文采艳光四射,其译文风格也全然融入了这样的才气和性情,那纯然是以自由的心境而作自由的驰驱。在他们那里,才说得上是美是自由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