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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2 陈庆之 兰钦
作者: 姚思廉 陈庆之,字子云,义兴国山人也。幼而随从高祖。高祖性好棋,每从夜达旦不 辍,等辈皆倦寐,惟庆之不寝,闻呼即至,甚见亲赏。从高祖东下平建鄴,稍为主 书,散财聚士,常思效用。除奉朝请。普通中,魏徐州刺史元法僧于彭城求入内附, 以庆之为武威将军,与一胡一 龙牙、成景俊率诸军应接。还,除宣猛将军、文德主帅, 仍率军二千,送豫章王综入镇徐州。魏遣安豊王元延明、临淮王元彧率众二万来拒, 屯据陟□。延明先遣其别将丘大千筑垒浔梁,观兵近境。庆之进薄其垒,一鼓便溃。 后豫章王弃军奔魏,众皆溃散,诸将莫能制止。庆之乃斩关夜退,军士得全。普通 七年,安西将军元树出征寿春,除庆之假节、总知军事。魏豫州刺史李宪遣其子长 钧别筑两城相拒。庆之攻之,宪力屈遂降,庆之入据其城。转东宫直阁,赐爵关中 侯。 大通元年,隶领军曹仲宗伐涡阳。魏遣征南将军常山王元昭等率马步十五万来 援,前军至驼涧,去涡阳四十里。庆之欲逆战,韦放以贼之前锋必是轻锐,与战若 捷,不足为功,如其不利,沮我军势,兵法所谓以逸待劳,不如勿击。庆之曰: “魏人远来,皆已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出其不意, 必无不败之理。且闻虏所据营,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诸君若疑惑,庆之请独取之。” 于是与麾下二百骑奔击,破其前军,魏人震恐。庆之乃还与诸将连营而进,据涡阳 城,与魏军相持。自春至冬,数十百战,师老气衰,魏之援兵复欲筑垒于军后,仲 宗等恐腹背受敌,谋欲退师。庆之杖节军门曰:“共来至此,涉历一岁,糜费粮仗, 其数极多。诸军并无斗心,皆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抄暴耳。吾闻置兵死 地,乃可求生,须虏大合,然后与战。审欲班师,庆之别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 明诏。”仲宗壮其计,乃从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垒,涡 阳城主王纬乞降。所余九城,兵甲犹盛,乃陈其俘馘,鼓噪而攻之,遂大奔溃,斩 获略尽,涡水咽流,降城中男女三万余口。诏以涡阳之地置西徐州。众军乘胜前顿 城父。高祖嘉焉,赐庆之手诏曰:“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 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硃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 大通初,魏北海王元颢以本朝大乱,自拔来降,求立为魏主。高祖纳之,以庆 之为假节、飚勇将军,送元颢还北。颢于涣水即魏帝号,授庆之使持节、镇北将军、 护军、前军大都督,发自铚县,进拔荥城,遂至睢阳。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 九城以相拒。庆之攻之,自旦至申,陷其三垒,大千乃降。时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 晖业率羽林庶子二万人来救梁、宋,进屯考城,城四面萦水,守备严固。庆之命浮 水筑垒,攻陷其城,生擒晖业,获租车七千八百辆。仍趋大梁,望旗归款。颢进庆 之卫将军、徐州刺史、武都公。仍率众而西。 魏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众凡七万, 据荥阳拒颢。兵既精强,城又险固,庆之攻未能拔。魏将元天穆大军复将至,先遣 其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领一胡一 骑五千,骑将鲁安领夏州步骑九千,援杨昱;又遣右仆 射尔硃世隆、西荆州刺史王罴骑一万,据虎牢。天穆、吐没儿前后继至,旗鼓相望。 时荥阳未拔,士众皆恐,庆之乃解鞍秣马,宣喻众曰:“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 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略人子女,又为无算。天穆之众,并是仇雠。我等才有 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义不图存。吾以虏骑不可争力平原,及未尽至前, 须平其城垒,诸君无假狐疑,自贻屠脍。”一鼓悉使登城,壮士东阳宋景休、义兴 鱼天愍逾堞而入,遂克之。俄而魏阵外合,庆之率骑三千背城逆战,大破之,鲁安 于阵乞降,元天穆、尔硃吐没儿单骑获免。收荥阳储实,牛马谷帛不可胜计。进赴 虎牢,尔硃世隆弃城走。魏主元子攸惧,奔并州。其临淮王元彧、安豊王元延明率 百僚,封府库,备法驾,奉迎颢入洛阳宫,御前殿,改元大赦。颢以庆之为侍中、 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增邑万户。魏大将军上一党一 王元天穆、王老生、李叔仁又 率众四万,攻陷大梁,分遣老生、费穆兵二万,据虎牢,刁宣、刁双入梁、宋,庆 之随方掩袭,并皆降款。天穆与十余骑北渡河。高祖复赐手诏称美焉。庆之麾下悉 著白袍,所向披靡。先是洛阳童谣曰:“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自 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 初,元子攸止单骑奔走,宫卫嫔侍无改于常。颢既得志,荒于酒色,乃日夜宴 乐,不复视事。与安豊、临淮共立奸计,将背朝恩,绝宾贡之礼;直以时事未安, 且资庆之之力用,外同内异,言多忌刻。庆之心知之,亦密为其计。乃说颢曰: “今远来至此,未伏尚多,若人知虚实,方更连兵,而安不忘危,须预为其策。宜 启天子,更请精兵;并勒诸州,有南人没此者,悉须部送。”颢欲从之,元延明说 颢曰:“陈庆之兵不出数千,已自难制;今增其众,宁肯复为用乎?权柄一去,动 转听人,魏之宗社,于斯而灭。”颢由是致疑,稍成疏贰。虑庆之密启,乃表高祖 曰:“河北、河南一时已定,唯尔硃荣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今州郡新服, 正须绥抚,不宜更复加兵,摇动百姓。”高祖遂诏众军皆停界首。洛下南人不出一 万,羌夷十倍,军副马佛念言于庆之曰:“功高不赏,震主身危,二事既有,将军 岂得无虑?自古以来,废昏立明,扶危定难,鲜有得终。今将军威震中原,声动河 塞,屠颢据洛,则千载一时也。”庆之不从。颢前以庆之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镇。 颢心惮之,遂不遣。乃曰:“主上以洛阳之地全相任委,忽闻舍此朝寄,欲往彭城, 谓君遽取富贵,不为国计,手敕频仍,恐成仆责。”庆之不敢复言。 魏天柱将军尔硃荣、右仆射尔硃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 荣长史高欢、鲜卑、芮芮,勒众号百万,挟魏主元子攸来攻颢。颢据洛阳六十五日, 凡所得城,一时反叛。庆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战,伤杀甚众。荣将退, 时有刘助者,善天文,乃谓荣曰:“不出十日,河南大定。”荣乃缚木为筏,济自 硖石,与颢战于河桥,颢大败,走至临颍,遇贼被擒,洛阳陷。庆之马步数千,结 阵东反,荣亲自来追,值蒿高山水洪溢,军人死散。庆之乃落须发为沙门,间行至 豫州,豫州人程道雍等潜送出汝阴。至都,仍以功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邑一 千五百户。 出为持节、都督缘淮诸军事、奋武将军、北兗州刺史。会有妖贼沙门僧强自称 为帝,土豪蔡伯龙起兵应之。僧强颇知幻术,更相扇惑,众至三万,攻陷北徐州, 济阴太守杨起文弃城走,钟离太守单希宝见害,使庆之讨焉。车驾幸白下,临饯谓 庆之曰:“一江一 、淮兵劲,其锋难当,卿可以策制之,不宜决战。”庆之受命而行。 曾未浃辰,斩伯龙、僧强,传其首。 中大通二年,除都督南、北司、西豫、豫四州诸军事、南、北司二州刺史,余 并如故。庆之至镇,遂围悬瓠。破魏颍州刺史娄起、扬州刺史是云宝于溱水,又破 行台孙腾、大都督侯进、豫州刺史尧雄、梁州刺史司马恭于楚城。罢义阳镇兵,停 水陆转运,江湖诸州并得休息。开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高祖每嘉劳之。 又表省南司州,复安陆郡,置上明郡。 大同二年,魏遣将侯景率众七万寇楚州,刺史桓和陷没,景仍进军淮上,贻庆 之书使降。敕遣湘潭侯退、右卫夏侯夔等赴援,军至黎浆,庆之已击破景。时大寒 雪,景弃辎重走,庆之收之以归。进号仁威将军。是岁,豫州饥,庆之开仓赈给, 多所全济。州民李升等八百人表请树碑颂德,诏许焉。五年十月,卒,时年五十六。 赠散骑常侍、左卫将军,鼓吹一部。谥曰武。敕义兴郡发五百丁会丧。 庆之性祗慎,衣不纨绮,不好丝竹,射不穿札,马非所便,而善抚军士,能得 其死力。长子昭嗣。 第五子昕,字君章。七岁能骑射。十二随父入洛,于路遇疾,还京师。诣鸿胪 卿硃异,异访北间形势,昕聚土画地,指麾分别,异甚奇之。大同四年,为邵陵王 常侍、文德主帅、右卫仗主,敕遣助防义阳。魏豫州刺史尧雄,北间骁将,兄子宝 乐,特为敢勇。庆之围悬瓠,雄来赴其难,宝乐求单骑校战,昕跃马直趣宝乐,雄 即散溃,仍陷溱城。六年,除威远将军、小岘城主,以公事免。十年,妖贼王勤宗 起于巴山郡,以昕为宣猛将军,假节讨焉。勤宗平,除阴陵戍主、北谯太守,以疾 不之官。又除骠骑外兵,俄为临川太守。太清二年,侯景围历阳,敕召昕还,昕启 云:“采石急须重镇,王质水军轻弱,恐虑不济。”乃板昕为云骑将军,代质,未 及下渚,景已渡一江一 ,仍遣率所领游防城外,不得入守。欲奔京口,乃为景所擒。景 见昕殷勤,因留极饮,曰:“我至此得卿,余人无能为也。”令昕收集部曲,将用 之,昕誓而不许。景使其仪同范桃棒严禁之,昕因说桃棒令率所领归降,袭杀王伟、 宋子仙为信。桃棒许之,遂盟约,射启城中,遣昕夜缒而入。高祖大喜,敕即受降, 太宗迟疑累日不决,外事发泄,昕弗之知,犹依期而下。景邀得之,乃逼昕令更射 书城中,云“桃棒且轻将数十人先入。”景欲裹甲随之。昕既不肯为书,期以必死, 遂为景所害,时年三十三。 兰钦,字休明,中昌魏人也。父子云,天监中,军功官至云麾将军,冀州刺史。 钦幼而果决,篸捷过人。随父北征,授东宫直阁。大通元年,攻魏萧城,拔之。仍 破彭城别将郊仲,进攻拟山城,破其大都督刘属众二十万。进攻笼城,获马千余匹。 又破其大将柴集及襄城太守高宣、别将范思念、郑承宗等。仍攻厥固、张龙、子城, 未拔,魏彭城守将杨目遣子孝邕率轻兵来援,钦逆击走之。又破谯州刺史刘海游, 还拔厥固,收其家口。杨目又遣都督范思念、别将曹龙牙数万众来援,钦与战,于 阵斩龙牙,传首京师。 又假钦节,都督衡州三郡兵,讨桂阳、阳山、始兴叛蛮,至即平破之。封安怀 县男,邑五百户。又破天漆蛮帅晚时得。会衡州刺史元庆和为桂阳人严容所围,遣 使告急,钦往应援,破容罗溪,于是长乐诸洞一时平荡。又密敕钦向魏兴,经南郑, 属魏将托跋胜寇襄阳,仍敕赴援。除持节、督南梁、南、北秦、沙四州诸军事、光 烈将军、平西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增封五百户,进爵为侯。破通生,擒行台 元子礼、大将薛俊、张菩萨,魏梁州刺史元罗遂降,梁、汉底定。进号智武将军, 增封二千户。俄改授持节、都督衡、桂二州诸军事、衡州刺史。未及述职,魏遣都 督董绍、张献攻围南郑,梁州刺史杜怀瑶请救。钦率所领援之,大破绍、献于高桥 城,斩首三千余,绍、献奔退,追入斜谷,斩获略尽。西魏相宇文黑泰致马二千匹, 请结邻好。诏加散骑常侍,进号仁威将军,增封五百户,仍令述职。 经广州,因破俚帅陈文彻兄弟,并擒之。至衡州,进号平南将军,改封曲一江一 县 公,增邑五百户。在州有惠政,吏民诣阙请立碑颂德,诏许焉。征为散骑常侍、左 卫将军,寻改授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广州刺史。既至任所,前刺史南安侯密遣厨 人置药于食,钦中毒而卒,时年四十二。诏赠侍中、中卫将军,鼓吹一部。 子夏礼,侯景至历阳,率其部曲邀击景,兵败死之。 史臣曰:陈庆之、兰钦俱有将略,战胜攻取,盖颇、牧、卫、霍之亚欤。庆之 警悟,早侍高祖,既预旧恩,加之谨肃,蝉冕组珮,亦一世之荣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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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3 王僧孺 张率 刘孝绰 王筠
作者: 姚思廉 王僧孺,字僧孺,东海郯人,魏卫将军肃八世孙。曾祖雅,晋左光禄大夫、仪 同三司。祖准,宋司徒左长史。 僧孺年五岁,读《孝经》,问授者此书所载述,曰:“论忠孝二事。”僧孺曰: “若尔,常愿读之。”六岁能属文,既长好学。家贫,常佣书以养母,所写既毕, 讽诵亦通。 仕齐,起家王国左常侍、太学博士。尚书仆射王晏深相赏好。晏为丹阳尹,召 补郡功曹,使僧孺撰《东宫新记》。迁大司马豫章王行参军,又兼太学博士。司徒 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僧孺亦游焉。文惠太子闻其名,召入东宫,直崇明殿。 欲拟为宫僚,文惠薨,不果。时王晏子德元出为晋安郡,以僧孺补郡丞,除候官令。 建武初,有诏举士,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表荐秘书丞王暕及僧孺曰:“前候官令东 海王僧孺,年三十五,理尚栖约,思致悟敏,既笔耕为养,亦佣书成学。至乃照萤 映雪,编蒲缉柳,先言往行,人物雅俗,甘泉遗仪,南宫故事,画地成图,抵掌可 述;岂直鼮鼠有必对之辩,竹书无落简之谬,访对不休,质疑斯在。”除尚书仪曹 郎,迁治书侍御史,出为钱唐令。 初,僧孺与乐安任昉遇竟陵王西邸,以文学友会,及是将之县,昉赠诗,其略 曰:“惟子见知,惟余知子。观行视言,要终犹始。敬之重之,如兰如芷。形应影 随,曩行今止。百行之首,立人斯著。子之有之,谁毁谁誉。修名既立,老至何遽。 谁其执鞭,吾为子御。刘《略》班《艺》,虞《志》荀《录》,伊昔有怀,一交一 相欣 勖。下帷无倦,升高有属。嘉尔晨灯,惜余夜烛。”其为士友推重如此。 天监初,除临川王后军记室参军,待诏文德省。寻出为南海太守。郡常有高凉 生口及海舶每岁数至,外国贾人以通货易。旧时州郡以半价就市,又买而即卖,其 利数倍,历政以为常。僧孺乃叹曰:“昔人为蜀部长史,终身无蜀物,吾欲遗子孙 者,不在越装。”并无所取。视事期月,有诏征还,郡民道俗六百人诣阙请留,不 许。既至,拜中书郎、领著作,复直文德省,撰《中表簿》及《起居注》。迁尚书 左丞,领著作如故。俄除游击将军,兼御史中丞。僧孺幼贫,其母鬻纱布以自业, 尝携僧孺至市,道遇中丞卤簿,驱迫沟中。及是拜日,引驺清道,悲感不自胜。寻 以公事降为云骑将军,兼职如故,顷之即真。是时高祖制《春景明志诗》五百字, 敕在朝之人沈约已下同作,高祖以僧孺诗为工。迁少府卿,出监吴郡。还除尚书吏 部郎,参大选,请谒不行。 出为仁威南康王长史,行府、州、国事。王典签汤道愍昵于王,用事府内,僧 孺每裁抑之,道愍遂谤讼僧孺,逮诣南司。奉笺辞府曰:“下官不能避溺山隅,而 正冠李下,既贻疵辱,方致徽绳,解箓收簪,且归初服。窃以董生伟器,止相骄王; 贾子上才,爰傅卑土。下官生年有值,谬仰清尘,假翼西雍,窃步东阁,多惭袨服, 取乱长裾,高榻相望,直居坐右,长阶如画,独在僚端。借其从容之词,假以宽和 之色,恩礼远过申、白,荣望多厕应、徐。厚德难逢,小人易说。方谓离肠陨首, 不足以报一言;露胆披诚,何能以酬屡顾。宁谓罻罗裁举,微禽先落;阊阖始吹, 细草仍坠。一辞九畹,方去五云。纵天网是漏,圣恩可恃,亦复孰寄心骸,何施眉 目。方当横潭乱海,就鱼鳖而为群;披榛扪树,从虺蛇而相伍。岂复仰听金声,式 瞻玉色。顾步高轩,悲如霰委;踟蹰下席,泪若绠縻。” 僧孺坐免官,久之不调。友人庐一江一 何炯犹为王府记室,乃致书于炯,以见其意。 曰: 近别之后,将隔暄寒,思子为劳,未能忘弭。昔李叟入秦,梁生适越,犹怀怅 恨,且或吟谣;况歧路之日,将离严网,辞无可怜,罪有不测。盖画地刻木,昔人 所恶,丛棘既累,于何可闻,所以握手恋恋,离别珍重。弟爱同邹季,淫淫承睫, 吾犹复抗手分背,羞学妇人。素钟肇节,金飚戒序,起居无恙,动静履宜。子云笔 札,元瑜书记,信用既然,可乐为甚。且使目明,能祛首疾。甚善甚善。 吾无昔人之才而有其病,癫眩屡动,消渴频增。委化任期,故不复呼医饮药。 但恨一旦离大辱,蹈明科,去皎皎而非自污,抱郁结而无谁告。丁年蓄积,与此销 亡,徒窃高价厚名,横叨公器人爵,智能无所报,筋力未之酬,所以悲至抚膺,泣 尽而继之以血。 顾惟不肖,文质无所底,盖困于衣食,迫于饥寒,依隐易农,所志不过钟庾。 久为尺板斗食之吏,以从皁衣黑绶之役,非有奇才绝学,雄略高谟,吐一言可以匡 俗振民,动一议可以固邦兴国。全璧归赵,飞矢救燕,偃息籓魏,甘卧安郢,脑日 逐,髓月支,拥十万而横行,提五千而深入,将能执圭裂壤,功勒景钟,锦绣为衣, 硃丹被毂,斯大丈夫之志,非吾曹之所能及已。直以章句小才,虫篆末艺,含吐缃 缥之上,翩跹樽俎之侧,委曲同之针缕,繁碎譬之米盐,孰致显荣,何能至到。加 性疏涩,拙于进取,未尝去来许、史,遨游梁、窦,俯首胁肩,先意承旨。是以三 叶靡遘,不与运并,十年未徙,孰非能薄。及除旧布新,清晷方旦,抱乐衔图,讼 讴有主,而犹限一吏于岑石,隔千里于泉亭,不得奉板中涓,预衣裳之会,提戈后 劲,厕龙豹之谋。及其投劾归来,恩均旧隶,升文石,登玉陛,一见而降颜色,再 睹而接话言,非藉左右之容,无劳群公之助。又非同席共研之夙逢,笥饵卮酒之早 识,一旦陪武帐,仰文陛,备聃、佚之柱下,充严、硃之席上,入班九棘,出专千 里,据操撮之雄官,参人伦之显职,虽古之爵人不次,取士无名,未有蹑影追风, 奔骤之若此者也。 盖基薄墙高,途遥力踬,倾蹶必然,颠匐可俟。竟以福过灾生,人指鬼瞰,将 均宥器,有验倾卮,是以不能早从曲影,遂乃取疑邪径。故司隶懔懔,思得应弦, 譬县厨之兽,如离缴之鸟,将充庖鼎,以饵鹰鹯。虽事异钻皮,文非刺骨,犹复因 兹舌杪,成此笔端,上可以投畀北方,次可以论输左校,变为丹赭,充彼舂薪。幸 圣主留善贷之德,纡好生之施,解网祝禽,下车泣罪,愍兹■诟,怜其觳觫,加肉 朽胔,布叶枯株,辍薪止火,得不销烂。所谓还魂斗极,追气泰山,止复除名为民, 幅巾家巷,此五十年之后,人君之赐焉。木石感阴阳,犬马识厚薄,员首方足,孰 不戴天?而窃自有悲者,盖士无贤不肖,在朝见嫉;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家贫, 无苞苴可以事朋类,恶其乡原,耻彼戚施,何以从人,何以徇物?外无奔走之友, 内乏强近之亲。是以构市之徒,随相媒糵。及一朝捐弃,以快怨者之心,吁!可悲 矣。 盖先贵后贱,古富今贫,季伦所以发此哀音,雍门所以和其悲曲。又迫以严秋 杀气,具物多悲,长夜展转,百忧俱至。况复霜销草色,风摇树影。寒虫夕叫,合 轻重而同悲;秋叶晚伤,杂黄紫而俱坠。蜘蛛络幕,熠耀争飞,故无车辙马声,何 闻鸣鸡吠犬。俯眉事妻子,举手谢宾游。方与飞走为邻,永用蓬蒿自没。忾其长息, 忽不觉生之为重。素无一廛之田,而有数口之累。岂曰匏而不食,方当长为佣保, 糊口寄身,溘死沟渠,以实蝼蚁。悲夫!岂复得与二三士友,抱接膝之欢,履足差 肩,摛绮縠之清文,谈希微之道德。唯吴冯之遇夏馥,范彧之值孔嵩,愍其留赁, 怜此行乞耳。傥不以垢累,时存寸札,则虽先犬马,犹松乔焉。去矣何生,高树芳 烈。裁书代面,笔泪俱下。 久之,起为安西安成王参军,累迁镇右始兴王中记室,北中郎南康王谘议参军, 入直西省,知撰谱事。普通三年,卒,时年五十八。 僧孺好坟籍,聚书至万余卷,率多异本,与沈约、任昉家书相埒。少笃志精力, 于书无所不睹。其文丽逸,多用新事,人所未见者,世重其富。僧孺集《十八州谱》 七百一十卷,《百家谱集》十五卷,《东南谱集抄》十卷,文集三十卷,《两台弹 事》不入集内为五卷,及《东宫新记》,并行于世。 张率,字士简,吴郡吴人。祖永,宋右光禄大夫。父瑰,齐世显贵,归老乡邑, 天监初,授右光禄,加给事中。率年十二,能属文,常日限为诗一篇,稍进作赋颂, 至年十六,向二千许首。齐始安王萧遥光为扬州,召迎主簿,不就。起家著作佐郎。 建武三年,举秀才,除太子舍人。与同郡陆倕幼相友狎,常同载诣左卫将军沈约, 适值任昉在焉,约乃谓昉曰:“此二子后进才秀,皆南金也,卿可与定一交一 。”由此 与昉友善。迁尚书殿中郎。出为西中郎南康王功曹史,以疾不就。久之,除太子洗 马。高祖霸府建,引为相国主簿。天监初,临川王已下并置友、学。以率为鄱阳王 友,迁司徒谢朏掾,直文德待诏省。敕使抄乙部书,又使撰妇人事二十余条,勒成 百卷。使工书人琅邪王深、吴郡范怀约、褚洵等缮写,以给后宫。率又为《待诏赋》 奏之,甚见称赏。手敕答曰:“省赋殊佳。相如工而不敏,枚皋速而不工,卿可谓 兼二子于金马矣。”又侍宴赋诗,高祖乃别赐率诗曰:“东南有才子,故能服官政。 余虽惭古昔,得人今为盛。”率奉诏往返数首。其年,迁秘书丞,引见玉衡殿。高 祖曰:“秘书丞天下清官,东南胄望未有为之者,今以相处,足为卿誉。”其恩遇 如此。 四年三月,禊饮华光殿。其日,河南国献舞马,诏率赋之,曰: 臣闻“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故《礼》称骊騵,《诗》诵骝骆。先景遗 风之美,世所得闻;吐图腾光之异,有时而出。洎我大梁,光有区夏,广运自中, 员照无外,日入之所,浮琛委贽,风被之域,越险效珍,軨服乌号之骏,篸駼豢龙 之名。而河南又献赤龙驹,有奇貌绝足,能拜善舞。天子异之,使臣作赋,曰: 维梁受命四载,元符既臻,协律之事具举,胶庠之教必陈,檀舆之用已偃,玉 辂之御方巡。考帝文而率通,披皇图以大观。庆惟道而必先,灵匪圣其谁赞。见河 龙之瑞唐,瞩天马之祯汉。既叶符而比德,且同条而共贯。询国美于斯今,迈皇王 于曩昔。散大明以烛幽,扬义声而远斥。固施之于不穷,谅无所乎朝夕。并承流以 请吏,咸向风而率职。纳奇贡于绝区,致龙媒于殊域。伊况古而赤文,爰在兹而硃 翼。既效德于炎运,亦表祥于尚色。资皎月而载生,祖河房而挺授。种北唐之绝类, 嗣西宛之鸿胄。禀妙足而逸伦,有殊姿而特茂。善环旋于荠夏,知蹈飖于金奏。超 六种于周闲,逾八品于汉厩。伊自然之有质,宁改观于肥瘦。岂徒服皁而养安,与 进驾以驰骤。尔其挟尺县凿之辨,附蝉伏兔之别,十形五观之姿,三毛八肉之势, 臣何得而称焉,固已详于前制。 徒观其神爽,视其豪异,轶跨野而忽逾轮,齐秀麒而并末驷。贬代盘而陋小华, 越定单而少天骥。信无等于漏面,孰有取于决鼻。可以迹章、亥之所未游,逾禹、 益之所未至。将不得而屈指,亦何暇以理辔。若迹遍而忘反,非我皇之所事。方润 色于前古,邈深文而储思。 既而机事多暇,青春未移。时惟上巳,美景在斯。遵镐饮之故实,陈洛宴之旧 仪。漕伊川而分派,引激水以回池。集国良于民俊,列树茂于皇枝。纷高冠以连衽, 锵鸣玉而肩随。清辇道于上林,肃华台之金座。望发色于绿苞,伫流芬于紫裹。听 磬寔之毕举,聆《韶》、《夏》之咸播。承六奏之既阕,及九变之已成。均仪禽于 唐序,同舞兽于虞庭。怀夏后之九代,想陈王之紫骍。乃命涓人,效良骏,经周卫, 入钩陈。言右牵之已来,宁执朴而后进。既倾首于律同,又蹀足于鼓振。擢龙首, 回鹿躯,睨两镜,蹙双凫。既就场而雅拜,时赴曲而徐趋。敏躁中于促节,捷繁外 于惊桴。骐行骥动,虎发龙骧;雀跃燕集,鹄引凫翔。妍七盘之绰约,陵九剑之抑 扬。岂借仪于褕袂,宁假器于髦皇。婉脊投颂,俯膺合雅。露沫歕红,沾汗流赭。 乃却走于集灵,驯惠养于豊夏。郁风雷之壮心,思展足于南野。 若彼符瑞之富,可以臻介丘而昭卒业,搢绅群后,诚希末光,天子深穆为度, 未之访也。何则?进让殊事,岂非帝者之弥文哉。今四卫外封,五岳内郡,宜弘下 禅之规,增上封之训,背清都而日行,指云郊而玄运。将绝尘而弭辙,类飞鸟与駏 驴。总三才而驱骛,按五御而超摅。翳卿云于华盖,翼条风于属车。无逸御于玉轸, 不泛驾于金舆。饰中岳之绝轨,营奉高之旧墟。训厚况于人神,弘施育于黎献。垂 景炎于长世,集繁祉于斯万,在庸臣之方刚,有从军之大愿。必自兹而展采,将同 畀于庖煇。悼长卿之遗书,悯周南之留恨。 时与到洽、周兴嗣同奉诏为赋,高祖以率及兴嗣为工。 其年,父忧去职。其父侍妓数十人,善讴者有色貌,邑子仪曹郎顾玩之求娉焉, 讴者不愿,遂出家为尼。尝因斋会率宅,玩之乃飞书言与率奸,南司以事奏闻,高 祖惜其才,寝其奏,然犹致世论焉。 服阕后,久之不仕。七年,敕召出,除中权建安王中记室参军,预长名问讯, 不限日。俄有敕直寿光省,治丙丁部书抄。八年,晋安王戍石头,以率为云麾中记 室。王迁南兗州,转宣毅谘议参军,并兼记室。王还都,率除中书侍郎。十三年, 王为荆州,复以率为宣惠谘议,领一江一 陵令。王为一江一 州,以谘议领记室,出监豫章、 临川郡。率在府十年,恩礼甚笃。还除太子仆,累迁招远将军、司徒右长史、扬州 别驾。 率虽历居职务,未尝留心簿领,及为别驾奏事,高祖览牒问之,并无对,但奉 答云“事在牒中”。高祖不悦。俄迁太子家令,与中庶子陆倕、仆射刘孝绰对掌东 宫管记,迁黄门侍郎。出为新安太守,秩满还都,未至,丁所生母忧。大通元年, 服未阕,卒,时年五十三。昭明太子遣使赠赙,与晋安王纲令曰:“近张新安又致 故。其人才笔弘雅,亦足嗟惜。随弟府朝,东西日久,尤当伤怀也。比人物零落, 特可潸慨,属有今信,乃复及之。” 率嗜酒,事事宽恕,于家务尤忘怀。在新安,遣家僮载米三千石还吴宅,既至, 遂秏太半。率问其故,答曰:“雀鼠秏也。”率笑而言曰:“壮哉雀鼠。”竟不研 问。少好属文,而《七略》及《艺文志》所载诗赋,今亡其文者,并补作之。所著 《文衡》十五卷,文集三十卷,行于世。子长公嗣。 刘孝绰,字孝绰,彭城人,本名冉。祖勔,宋司空忠昭公。父绘,齐大司马霸 府从事中郎。孝绰幼聪敏,七岁能属文。舅齐中书郎王融深赏异之,常与同载适亲 友,号曰神童。融每言曰:“天下文章,若无我当归阿士。”阿士,孝绰小字也。 绘,齐世掌诏诰。孝绰年未志学,绘常使代草之。父一党一 沈约、任昉、范云等闻其名, 并命驾先造焉,昉尤相赏好。范云年长绘十余岁,其子孝才与孝绰年并十四五,及 云遇孝绰,便申伯季,乃命孝才拜之。天监初,起家著作佐郎,为《归沐诗》以赠 任昉,昉报章曰:“彼美洛阳子,投我怀秋作。讵慰耋嗟人,徒深老夫托。直史兼 褒贬,辖司专疾恶。九折多美疹,匪报庶良药。子其崇锋颖,春耕励秋获。”其为 名流所重如此。 迁太子舍人,俄以本官兼尚书水部郎,奉启陈谢,手敕答曰:“美锦未可便制, 簿领亦宜稍一习一 。”顷之即真。高祖雅好虫篆,时因宴幸,命沈约、任昉等言志赋诗, 孝绰亦见引。尝侍宴,于坐为诗七首,高祖览其文,篇篇嗟赏,由是朝野改观焉。 寻有敕知青、北徐、南徐三州事,出为平南安成王记室,随府之镇。寻补太子 洗马,迁尚书金部侍郎,复为太子洗马,掌东宫管记。出为上虞令,迁除秘书丞。 高祖谓舍人周舍曰:“第一官当用第一人。”故以孝绰居此职。公事免。寻复除秘 书丞,出为镇南安成王谘议,入以事免。起为安西记室,累迁安西骠骑谘议参军, 敕权知司徒右长史事,迁太府卿、太子仆,复掌东宫管记。时昭明太子好士爱文, 孝绰与陈郡殷芸、吴郡陆倕、琅邪王筠、彭城到洽等,同见宾礼。太子起乐贤堂, 乃使画工先图孝绰焉。太子文章繁富,群才咸欲撰录,太子独使孝绰集而序之。迁 员外散骑常侍,兼廷尉卿,顷之即真。 初,孝绰与到洽友善,同游东宫。孝绰自以才优于洽,每于宴坐,嗤鄙其文, 洽衔之。及孝绰为廷尉卿,携妾入官府,其母犹停私宅。洽寻为御史中丞,遣令史 案其事,遂劾奏之,云:“携少妹于华省,弃老母于下宅。”高祖为隐其恶,改 “妹”为“姝”。坐免官。孝绰诸弟,时随籓皆在荆、雍,乃与书论共洽不平者十 事,其辞皆鄙到氏。又写别本封呈东宫,昭明太子命焚之,不开视也。 时世祖出为荆州,至镇,与孝绰书曰:“君屏居多暇,差得肆意典坟,吟咏情 性,比复稀数古人,不以委约而能不伎痒;且虞卿、史迁由斯而作,想摛属之兴, 益当不少。洛地纸贵,京师名动,彼此一时,何其盛也。近在道务闲,微得点翰, 虽无纪行之作,颇有怀旧之篇。至此已来,众诸屑役。小生之诋,恐取辱于庐一江一 ; 遮道之奸,虑兴谋于从事。方且褰帷自厉,求瘼不休,笔墨之功,曾何暇豫。至于 心乎爱矣,未尝有歇,思乐惠音,清风靡闻。譬夫梦想一温一 玉,饥渴明珠,虽愧卞、 随,犹为好事。新有所制,想能示之。勿等清虑,徒虚其请。无由赏悉,遣此代怀。 数路计行,迟还芳札。”孝绰答曰:“伏承自辞皇邑,爰至荆台,未劳刺举,且摛 高丽。近虽预观尺锦,而不睹全玉。昔临淄词赋,悉与杨修,未殚宝笥,顾惭先哲。 渚宫旧俗,朝衣多故,李固之荐二邦,徐珍之奏七邑,威怀之道,兼而有之。当欲 使金石流功,耻用翰墨垂迹。虽乖知二,偶达圣心。爰自退居素里,却扫穷闬,比 杨伦之不出,譬张挚之杜门。昔赵卿穷愁,肆言得失;汉臣郁志,广叙盛衰。彼此 一时,拟非其匹。窃以文豹何辜,以文为罪。由此而谈,又何容易。故韬翰吮墨, 多历寒暑,既阙子幼南山之歌,又微敬通渭水之赋,无以自同献笑,少酬褒诱。且 才乖体物,不拟作于玄根;事殊宿诺,宁贻惧于硃亥。顾己反躬,载怀累息。但瞻 言汉广,邈若天涯,区区一心,分宵九逝。殿下降情白屋,存问相寻,食椹怀音, 矧伊人矣。” 孝绰免职后,高祖数使仆射徐勉宣旨慰抚之,每朝宴常引与焉。及高祖为《籍 田诗》,又使勉先示孝绰。时奉诏作者数十人,高祖以孝绰尤工,即日有敕,起为 西中郎湘东王谘议。启谢曰:“臣不能衔珠避颠,倾柯卫足,以兹疏幸,与物多忤。 兼逢匿怨之友,遂居司隶之官,一交一 构是非,用成萋斐。日月昭回,俯明枉直。狱书 每御,辄鉴蒋济之冤;炙发见明,非关陈正之辩。遂漏斯密网,免彼严棘,得使还 同士伍,比屋唐民,生死肉骨,岂侔其施。臣诚无识,孰不戴天。疏远亩陇,绝望 高阙,而降其接引,优以旨喻,于臣微物,足为荣陨。况刚条落叶,忽沾云露;周 行所置,复齿盛流。但雕朽杇粪,徒成延奖;捕影系风,终无效答。”又启谢东宫 曰:“臣闻之,先圣以‘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岂非孤特则积毁所 归,比周则积誉斯信?知好恶之间,必待明鉴。故晏婴再为阿宰,而前毁后誉。后 誉出于阿意,前毁由于直道。是以一犬所噬,旨酒贸其甘酸;一手所摇,嘉树变其 生死。又邹阳有言,士无贤愚,入朝见嫉。至若臧文之下展季,靳尚之放灵均,绛 侯之排贾生,平津之陷主父,自兹厥后,其徒实繁。曲笔短辞,不暇殚述,寸管所 窥,常由切齿。殿下诲道观书,俯同好学,前载枉直,备该神览。臣昔因立侍,亲 承绪言,飘风贝锦,譬彼谗慝,圣旨殷勤,深以为叹。臣资愚履直,不能杜渐防微, 曾未几何,逢訧罹难。虽吹毛洗垢,在朝而同嗟;而严文峻法,肆奸其必奏。不顾 卖友,志欲要君,自非上帝运超己之光,昭陵阳之虐,舞文虚谤,不取信于宸明, 在缧婴纆,幸得蠲于庸暗。裁下免黜之书,仍颁朝会之旨。小人未识通方,絷马悬 车,息绝朝觐。方愿灭影销声,遂移林谷。不悟天听罔已,造次必彰,不以距违见 疵,复使引籍云陛。降宽和之色,垂布帛之言,形之千载,所蒙已厚;况乃恩等特 召,荣同起家,望古自惟,弥觉多忝。但未渝丹石,永藏轮轨,相彼工言,构兹媒 諓。且款冬而生,已凋柯叶,空延德泽,无谢阳春。” 后为太子仆,母忧去职。服阕,除安西湘东王谘议参军,迁黄门侍郎,尚书吏 部郎,坐受人绢一束,为饷者所讼,左迁信威临贺王长史。顷之,迁秘书监。大同 五年,卒官,时年五十九。 孝绰少有盛名,而仗气负才,多所陵忽,有不合意,极言诋訾。领军臧盾、太 府卿沈僧杲等,并被时遇,孝绰尤轻之。每于朝集会同处,公卿间无所与语,反呼 驺卒访道途间事,由此多忤于物。 孝绰辞藻为后进所宗,世重其文,每作一篇,朝成暮遍,好事者咸讽诵传写, 流闻绝域。文集数十万言,行于世。 孝绰兄弟及群从诸子侄,当时有七十人,并能属文,近古未之有也。其三妹适 琅邪王叔英、吴郡张嵊、东海徐悱,并有才学;悱妻文尤清拔。悱,仆射徐勉子, 为晋安郡,卒,丧还京师,妻为祭文,辞甚忄妻怆。勉本欲为哀文,既睹此文,于 是阁笔。 孝绰子谅,字求信。少好学,有文才,尤博悉晋代故事,时人号曰“皮里晋书”。 历官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王府主簿,功曹史,中城王记室参军。 王筠,字元礼,一字德柔,琅邪临沂人。祖僧虔,齐司空简穆公。父楫,太中 大夫。筠幼警寤,七岁能属文。年十六,为《芍药赋》,甚美。及长,清静好学, 与从兄泰齐名。陈郡谢览,览弟举,亦有重誉,时人为之语曰:“谢有览举,王有 养炬。”炬是泰,养即筠,并小字也。 起家中军临川王行参军,迁太子舍人,除尚书殿中郎。王氏过一江一 以来,未有居 郎署者,或劝逡巡不就,筠曰:“陆平原东南之秀,王文度独步一江一 东,吾得比踪昔 人,何所多恨。”乃欣然就职。尚书令沈约,当世辞宗,每见筠文,咨嗟吟咏,以 为不逮也。尝谓筠:“昔蔡伯喈见王仲宣称曰:‘王公之孙也,吾家书籍,悉当相 与。’仆虽不敏,请附斯言。自谢朓诸贤零落已后,平生意好,殆将都绝,不谓疲 暮,复逢于君。”约于郊居宅造阁斋,筠为草木十咏,书之于壁,皆直写文词,不 加篇题。约谓人云:“此诗指物呈形,无假题署。”约制《郊居赋》,构思积时, 犹未都毕,乃要筠示其草,筠读至“雌霓连蜷”,约抚掌欣抃曰:“仆尝恐人呼为 霓。”次至“坠石磓星”,及“冰悬坎而带坻”。筠皆击节称赞。约曰:“知音者 希,真赏殆绝,所以相要,政在此数句耳。”筠又尝为诗呈约,即报书云:“览所 示诗,实为丽则,声和被纸,光影盈字。夔、牙接响,顾有余惭;孔翠群翔,岂不 多愧。古情拙目,每伫新奇,烂然总至,权舆已尽。会昌昭发,兰挥玉振,克谐之 义,宁比笙簧。思力所该,一至乎此,叹服吟研,周流忘念。昔时幼壮,颇爱斯文, 含咀之间,倏焉疲暮。不及后进,诚非一人,擅美推能,实归吾子。迟比闲日,清 觏乃申。”筠为文能压强韵,每公宴并作,辞必妍美。约常从容启高祖曰:“晚来 名家,唯见王筠独步。” 累迁太子洗马,中舍人,并掌东宫管记。昭明太子爱文学士,常与筠及刘孝绰、 陆倕、到洽、殷芸等游宴玄圃,太子独执筠袖抚孝绰肩而言曰:“所谓左把浮丘袖, 右拍洪崖肩。”其见重如此。筠又与殷芸以方雅见礼焉。出为丹阳尹丞、北中郎谘 议参军,迁中书郎。奉敕制《开善寺宝志大师碑文》,词甚丽逸。又敕撰《中书表 奏》三十卷,及所上赋颂,都为一集。俄兼宁远湘东王长史,行府、国、郡事。除 太子家令,复掌管记。 普通元年,以母忧去职。筠有孝性,毁瘠过礼,服阕后,疾废久之。六年,除 尚书吏部郎,迁太子中庶子,领羽林监,又改领步兵。中大通二年,迁司徒左长史。 三年,昭明太子薨,敕为哀策文,复见嗟赏。寻出为贞威将军、临海太守,在郡被 讼,不调累年。大同初,起为云麾豫章王长史,迁秘书监。五年,除太府卿。明年, 迁度支尚书。中大同元年,出为明威将军、永嘉太守,以疾固辞,徙为光禄大夫, 俄迁云骑将军、司徒左长史。太清二年,侯景寇逼,筠时不入城。明年,太宗即位, 为太子詹事。筠旧宅先为贼所焚,乃寓居国子祭酒萧子云宅,夜忽有盗攻之,惊惧 坠井卒,时年六十九。家人十余人同遇害。 筠状貌寝小,长不满六尺。性弘厚,不以艺能高人,而少擅才名,与刘孝绰见 重当世。其自序曰:“余少好书,老而弥笃。虽偶见瞥观,皆即疏记,后重省览, 欢兴弥深,一习一 与性成,不觉笔倦。自年十三四,齐建武二年乙亥至梁大同六年,四 十载矣。幼年读《五经》,皆七八十遍。爱《左氏春秋》,吟讽常为口实,广略去 取,凡三过五抄。余经及《周官》、《仪礼》、《国语》、《尔雅》、《山海经》、 《本草》并再抄。子史诸集皆一遍。未尝倩人假手,并躬自抄录,大小百余卷。不 足传之好事,盖以备遗忘而已。”又与诸儿书论家世集云:“史传称安平崔氏及汝 南应氏,并累世有文才,所以范蔚宗云崔氏‘世擅雕龙’。然不过父子两三世耳; 非有七叶之中,名德重光,爵位相继,人人有集,如吾门世者也。沈少傅约语人云: ‘吾少好百家之言,身为四代之史,自开辟已来,未有爵位蝉联,文才相继,如王 氏之盛者也。’汝等仰观堂构,思各努力。”筠自撰其文章,以一官为一集,自洗 马、中书、中庶子、吏部佐、临海、太府各十卷,《尚书》三十卷,凡一百卷,行 于世。 史臣陈吏部尚书姚察曰:王僧孺之巨学,刘孝绰之词藻,主非不好也,才非不 用也,其拾青紫,取极贵,何难哉!而孝绰不拘言行,自踬身名,徒郁抑当年,非 不遇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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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4 张缅弟缵 绾
作者: 姚思廉 张缅,字元长,车骑将军弘策子也。年数岁,外祖中山刘仲德异之,尝曰: “此儿非常器,为张氏宝也。”齐永元末,义师起,弘策从高祖入伐,留缅襄阳, 年始十岁,每闻军有胜负,忧喜形于颜色。天监元年,弘策任卫尉卿,为妖贼所害, 缅痛父之酷,丧过于礼,高祖遣戒喻之。服阕,袭洮阳县侯,召补国子生。起家秘 书郎,出为淮南太守,时年十八。高祖疑其年少未闲吏事,乃遣主书封取郡曹文案, 见其断决允惬,甚称赏之。还除太子舍人、云麾外兵参军。缅少勤学,自课读书, 手不辍卷,尤明后汉及晋代众家。客有执卷质缅者,随问便对,略无遗失。殿中郎 缺,高祖谓徐勉曰:“此曹旧用文学,且居鹓行之首,宜详择其人。”勉举缅充选。 顷之,出为武陵太守,还拜太子洗马,中舍人。缅母刘氏,以父没家贫,葬礼有阙, 遂终身不居正室,不随子入官府。缅在郡所得禄俸不敢用,乃至妻子不易衣裳,及 还都,并供其母赈赡亲属,虽累载所畜,一朝随尽,缅私室常阒然如贫素者。累迁 北中郎谘议参军、宁远长史。出为豫章内史。缅为政任恩惠,不设钩距,吏人化其 德,亦不敢欺,故老咸云“数十年未之有也”。 大通元年,征为司徒左长史,以疾不拜,改为太子中庶子,领羽林监。俄迁御 史中丞,坐收捕人与外国使斗,左降黄门郎,兼领先职,俄复为真。缅居宪司,推 绳无所顾望,号为劲直。高祖乃遣画工图其形于台省,以励当官。中太通三年,迁 侍中,未拜,卒,时年四十二。诏赠侍中,加贞威将军,侯如故。赙钱五万,布五 十匹。高祖举哀。昭明太子亦往临哭,与缅弟缵书曰:“贤兄学业该通,莅事明敏, 虽倚相之读坟典,郄縠之敦《诗》《书》,惟今望古,蔑以斯过。自列宫朝,二纪 将及,义惟僚属,情实亲友。文筵讲席,朝游夕宴,何曾不同兹胜赏,共此言寄。 如何长谢,奄然不追!且年甫强仕,方申才力,摧苗落颖,弥可伤惋。念天伦素睦, 一旦相失,如何可言。言及增哽,巉笔无次。” 缅性爱坟籍,聚书至万余卷。抄《后汉》、《晋书》,众家异同,为《后汉纪》 四十卷,《晋抄》三十卷。又抄《一江一 左集》,未及成。文集五卷。子傅嗣。 缵字伯绪,缅第三弟也,出后从伯弘籍。弘籍,高祖舅也,梁初赠廷尉卿。缵 年十一,尚高祖第四女富阳公主,拜驸马都尉,封利亭侯,召补国子生。起家秘书 郎,时年十七。身长七尺四寸,眉目疏朗,神采爽发。高祖异之,尝曰:“张壮武 云‘后八叶有逮吾者’,其此子乎?”缵好学,兄缅有书万余卷,昼夜披读,殆不 辍手。秘书郎有四员,宋、齐以来,为甲族起家之选,待次入补,其居职,例数十 百日便迁任。缵固求不徙,欲遍观阁内图籍。尝执四部书目曰:“若读此毕,乃可 言优仕矣。”如此数载,方迁太子舍人,转洗马、中舍人,并掌管记。 缵与琅邪王锡齐名。普通初,魏遣彭城人刘善明诣京师请和,求识缵。缵时年 二十三,善明见而嗟服。累迁太尉谘议参军,尚书吏部郎,俄为长史兼侍中,时人 以为早达。河东裴子野曰:“张吏部在喉舌之任,已恨其晚矣。”子野性旷达,自 云“年出三十,不复诣人。”初未与缵遇,便虚相推重,因为忘年之一交一 。 大通元年,出为宁远华容公长史,行琅邪、彭城二郡国事。二年,仍迁华容公 北中郎长史、南兰陵太守,加贞威将军,行府州事。三年,入为度支尚书,母忧去 职。服阕,出为吴兴太守。缵治郡,省烦苛,务清静,民吏便之。大同二年,征为 吏部尚书。缵居选,其后门寒素,有一介皆见引拔,不为贵要屈意,人士翕然称之。 五年,高祖手诏曰:“缵外氏英华,朝中领袖,司空以后,名冠范阳。可尚书 仆射。”初,缵与参掌何敬容意趣不协,敬容居权轴,宾客辐凑,有过诣缵者,辄 距不前,曰:“吾不能对何敬容残客。”及是迁,为表曰:“自出守股肱,入一尸一衡 尺,可以仰首伸眉,论列是非者矣。而寸衿所滞,近蔽耳目,深浅清浊,岂有能预。 加以矫心饰貌,酷非所闲,不喜俗人,与之共事。”此言以指敬容也。缵在职,议 南郊御乘素辇,适古今之衷;又议印绶官备朝服,宜并著绶,时并施行。 九年,迁宣惠将军、丹阳尹,未拜,改为使持节、都督湘、桂、东宁三州诸军 事、湘州刺史。述职经途,乃作《南征赋》。其词曰: 岁次娵訾,月惟中吕,余谒帝于承明,将述职于南楚。忽中川而反顾,怀旧乡 而延伫;路漫漫以无端,情容容而莫与。乃弭节叹曰:人之寓于宇宙也,何异夫栖 蜗之争战,附蚋之游禽。而盈虚倚伏,俯仰浮沉,矜荣华于尺影,总万虑于寸阴。 彼忘机于粹日,乃圣达之明箴。妙品物于贞观,曾何足而系心。抚余躬之末迹,属 兴王之盛世;蒙三栾之休一宠一 ,荷通家之渥惠。登石渠之三阁,典校文乎六艺。振长 缨于承华,眷储皇之上睿。居衔觞而接席,出方舟以同济。彼华坊与禁苑,常宵盘 而昼憩。思德音其在耳,若清尘之未逝。经二纪以及兹,悲明离之永翳。惟平生之 褊能,实有志于栖息。惭灭没之千里,谢韩哀于八极。如蓑裘之代用,譬轮辕之曲 直。愧周任之清规,谅无取于陈力。逢濯缨之嘉运,遇井汲之明时。怀君恩而未答, 顾灵琐而依迟。总端揆以居副,长庶僚而称师。犹深泉之短绠,若高墉而无基。伊 吾人之罪薄,岂斯满之能持。奉皇命以奏举,方驱传于衡疑。遵夕宿以言迈,戒晨 装而永辞。行摇摇于南逝,心眷眷而西悲。 尔乃横济牵牛,傍瞻雉库;前观隐脉,却视云布。追晋氏之启戎,覆中州之鼎 祚。鞠三川于茂草,沾两京于朝露。故黄旗紫盖,运在震方;金陵之兆,允符厥祥。 及归命之衔璧,爰献玺于武王;启中兴之英主,宣十世而重光。观其内招人望,外 攘干纪;草创一江一 南,缔构基址。岂徒能布其德,主晋有祀,《云汉》作诗,《斯干》 见美而已哉!乃得正朔相承,于兹四代;多历年所,二百余载。割疆埸于华戎,拯 生灵于宇内;不被发而左衽,翙明德其是赉。次临沧之层巘,寻叔宝之旧埏;蕴珠 玉之余润,昭罗绮之遗妍。怀若人之远理,岂喜愠其能迁。虽魂埋于百世,犹映澈 于九泉。经法王之梵宇,睹因时之或跃;从四海之宅心,故取乱而诛虐。在苍精之 将季,剪洪柯以销落;既观蝎而逞刑,又施兽而为谑。候高熢以巧笑,俟长星而欢 噱。何惵惵之黔首,思假命其无托。信人欲而天从,爰物睹而圣作。 我皇帝膺箓受图,聪明神武,乘衅而运,席卷三楚。师克在和,仁义必取;形 犹积决,应若飚举。于是殪桑林之封豨,缴青丘之大风,戢干戈以耀德,肆《时夏》 而成功。放流声于郑、卫,屏艳质于倾宫;配轩皇以迈迹,岂商、周之比隆。化致 长平,于兹四纪;六夷膜拜,八蛮同轨。教穆于上庠,冤申于大理;显三光之照烛, 降五灵之休祉。谅殊功于百王,固无得而称矣。 溯金牛之迅渚,睹灵山之雄壮,实一江一 南之丘墟,平云霄而竦状。标素岭乎青壁, 葺赪文于翠嶂;跳巨石以惊湍,批冲岩而骇浪。铲千寻之峭岸,巘万流之大壑;隐 日月以蔽亏,抟风烟而回薄。崖映川而晃朗,水腾光而倏烁;积霜霰之往还,鼓波 涛之前却。下流沫以洊险,上岑崟而将落;闻知命之是虞,故违风而靡托。讯会骸 之诡状,云怒特之来奔。及渔人之垂饵,沉潜锁于洪源。鉴幽涂于忠武,驰四马之 高轩。不语神以征怪,情存之而勿论。晒姑孰之旧朔,访遗迹兮宣武;挟仲谋之雄 气,朝委裘而作辅。历祖宗之明君,犹负芒于盛主;势倾河以覆岱,威回天而震宇。 虽明允之笃诚,在伊、稷而未举;矧有功而无志,岂季叶其能处。惧贻笑于文、景, 忧象贤之覆餗;虽苞蘖以代兴,终夷宗而殄族。彼儋石之赢储,尚邀之而俟福;况 神明之大宝,乃暗干于天禄。造扃键之候司,发传书于关尉;据蒐辕乎伊洛,守衡 津于河渭。无矫且以招宾,阙捐繻而待贵。宾祗敬于王典,怀鞠躬而屏气。惟函谷 之襟带,疑武库之精兵。采风谣于往昔,闻乳虎于宁成。在当今而简易,止讥鉴其 奸情;陋文仲之废职,鄙耏门之食征。 于是近睇赭岑,遥瞻鹊岸,岛屿苍茫,风云萧散。属时雨之新晴,观百川之浩 涆;水泓澄以暗夕,山参差而辨旦。忽临睨于故乡,眇一江一 天其无畔;逆洄流而右阻, 遵长薄而左贯。独向风以舒情,搴芳洲其谁玩。息铜山而系缆,访叔文之灵宇;得 旧名而犹存,皆攒芜而积楚。想夫君之令问,实有声于前古;拯巴汉之废业,爰配 名于邹鲁。辨山精以息讼,对祠星而寤主。每抚事以怀人,非末学其能睹。嘉梅根 之孝女,尚乘肥于媵姬;嗟吴人之重辟,忧峻网于将贻。彼沈瓜而显义,指沧波而 为期;此浮履以明节,赴丹沄其何疑。信理感而情悼,实忄妻怅于余悲;空沈吟以 遐想,愧邯郸之妙词。望南陵以寓目,美牙门之守志;当晋师之席卷,岂籓篱而不 庇。携老弱于穷城,犹区区乎一篑。虽挈瓶之小善,实君子之所识。……是谓事人 之礼。 入雷池之长浦,想恭、岱之芳尘;临鱼官以辍膳,践寒蒲之抽筠。又有生为令 德,没为明神。或捐家事主,携手拜亲;或正身殉义,哀感市人。所以家称纯孝, 国号能臣。扬清徽于上列,并异世而为邻。发晓渚而溯风,苦神吴之难一习一 。岸曜舟 而不进,水腾沙以惊急。天曀曀其垂阴,雨霏霏而来集;愍征夫之劳瘁,每搴帷而 伫立。由一江一 沲之派别,望彭汇之通津,涂未中乎及绛,日已盈于浃旬。 于是千流共归,万岭分状;倒影悬高,浮天泻壮。清一江一 洗涤,平湖夷畅;翻光 转彩,出没摇漾。岷山、嶓冢,悠远寂寥;青湓、赤岸,控汐引潮。望归云之蓊蓊, 扬清风之飘飘;界飞流于翠薄,耿长虹于青霄。若夫灌莽川涯,层潭水府,游泳之 所往还,喧鸣之所攒聚。群飞沙涨,掩薄草渚;奇甲异鳞,雕文綷羽。听寡鹤之偏 鸣,闻孤鸿之慕侣;在客行而多思,独伤魂而忄妻楚。美中流之冲要,因一习一 坎以守 固。既固之而设险,又居之而务德。南通珠崖、夜郎,西款玉津、华墨。莫不内清 奸宄,外弭苛慝,篱屏京师,事有均于齐德也。 眄匡岭以踌躇,想霞裳于云仞;流?亘娥之逸响,发王子之清韵。若夜光而可 投,岂荣华之难摈。羡还丹其何术,伫一丸于来信。径遵途乎鄂渚,迹孙氏之霸基; 陈利兵而蓄粟,抗十倍之锐师。在贤才之必用,宁推诚而忍欺;图富强以法立,属 贞臣而日嬉。识徐基于一江一 畔,云钓台之旧址;方战国之多虞,犹从容而宴喜。钦辅 吴之忠谅,叹仲谋之虚己;处君臣而并得,良致霸其有以。伊文侯之雅望,诚一代 之伟人;祢观书以心服,玉比德而誉均。遘时雄之应运,方协义以经纶;名既逼而 愈赏,言虽闻而弥亲。惜勤王于延献,俾汉京之惟新;何天命其弗与,悲盛业之未 申。泛芦洲以延伫,闻伍员之所济;出怀珠而免仇,归投金以答惠。彼无求于万钟, 唯长歌而鼓?世;慨斯诚之未感,乃沈躯以明誓。空负恨其何追,徒临飡而先祭; 及旋师于郑国,美邀福于来裔。入郢都而抵掌,壮天险之难窥;允分荆之胜略,成 百代之良规。贾生方于指大,应侯譬之木披。所以居宗振末,强本弱枝,闻古今之 通制,历盛衰而不移,可不谓然与,美经国之远体也。 酌忠言于城郢,播终古之芳猷;忘我躬之匪阅,顾社稷而怀忧。服庄王之高义, 乃征名于夏州;耻蹊田之过罚,纳申叔之嘉谋。观巫臣之献箴,鉴《周书》以明喻; 何自谋其多僻,要桑中而远赴。若葆申之诛丹,实匡君以成务;在两臣而优劣,居 二主其并裕。临赤崖而慷忾,榷雄图于魏武;乘战胜以长驱,志吞吴而并楚。总八 州之毅卒,期姑苏而振旅;时有便乎建瓴,事无留于萧斧。霸孙赫其霆奋,杖迈俗 之英辅;裂宇宙而三分,诚决机乎一举。嗟玄德之矫矫,思兴复于旧京;招卧龙于 当世,配管仲而称英。收散亡之余弱,结与国而连横,延五纪乎岷汉,绍四百于炎 精。望巴丘以邅回,遵洞庭而敞恍,沉轻舟而不系,何灵胥之浩荡。眺君、褊之双 峰,徒临风以增想;偿瑶觞而一酌,驾彩蜺而独往。 尔乃南奠衡、霍,北距沮、漳;包括沅、澧,汲引潇、湘。滮々长迈,漫漫回 翔;荡云沃日,吐霞含光。青碧潭屿,万顷澄澈;绮兰从风,素沙被雪。杂云霞以 舒卷,间河洲而断绝;回晓仄于中川,起长飚而半灭。税遗构之旧浦,瞻汨罗以陨 泗;岂怀宝而迷邦,犹殷勤而一致。蕴芳华以襞积,非一党一 人之所媚;合《小雅》之 怨辞,兼《国风》之美志。譬弹冠而振衣,犹自别于泥滓;且杀身以成义,宁露才 而扬己?悲先生之不辰,逢椒、兰之妒美;有骅骝而不驭,焉遑遑于千里。既践境 以思人,弥流连其无已。修行潦之薄荐,敢凭诚于沼沚。谒黄陵而展敬,奠瑶席乎 川湄。具兰香以膏沐,怀椒糈而要之。延帝子于三后,降夔、龙于九疑。腾河灵之 水驾,下太一之灵旗。抚安歌以会儛,疏缓节而依迟。日徘徊以将暮,情眇默而无 辞。愠秦皇之巡幸,尤土壤以加戮;昧天道之无亲,勤望祀以祈福。将人怨而神怒, 故飞川而荡谷;推冥理以归愆,遂刊山而赭木。 于是下车入部,班条理务,砥课庸薄,夕惕兢惧。存问长老,隐恤氓庶,奉宣 皇恩,宽徭省赋。远哉盛乎,斯邦之旧也。有虞巡方以托终,夏后开图而疏决,太 伯让嗣以来游,□臣祈仙而齐洁。固是明王之尘轨,圣贤之踪辙也。若夫屈平《怀 沙》之赋,贾子游湘之篇,史迁摛文以投吊,扬雄《反骚》而沉川。其风谣雅什, 又是词人之所流连也。亦有仲宁、咸德,仍世相继,父子三台,缁衣改敝。古初抱 于烈火,刘先高而忤世,蒋公琰之弘通,桓柏绪之匡济,一邓一 兗时之绝述,谷思恭之 藻丽,实川岳之精灵,常间出而无替也。至于殊庭之客,帝乡之贤,神奔鬼化,吐 吸云烟。玉笥登之而却老,金人植杖以尊泉,苏生骑龙而出入,处静驾鹿以周旋。 配北烛之神女,偶南荣之偓佺。时仿佛其遥见,亦往往而有焉。 尔乃历省府庭,周行街术,山川远览,邑居近悉。割黔中以置守,献青阳而背 质,邹生所谓还舟,楚王于焉乘驲。巡高山之累仞,褒吴文之为宰;彼非刘而八王, 皆国亡而身醢。在长沙而著令,经五叶其未改;知天道之福谦,胜一时之经始。寻 太傅之故宅,今筑室以安禅;邑无改于旧井,尚开流而冽泉。怀伊、管之政术,遇 庸臣而见迁;终被知于时主,嗟汉宗之得贤。受齐君之远托,岂理谢而生全;哀怀 王之不秀,遂抱恨而伤年。修定祀于北郭,对林野而幽蔼;庶无吐于馨香,祀琼茅 而沃酹。景十三以启国,惟君王其能大;迨炎正之中微,实斯籓而是赖。顾四阜之 纡余,乍升高以游目;审山川之面带,将取名于衡麓。下弥漫以爽垲,上钦亏而重 复;风瑟瑟以鸣松,水琤琤而响谷。低四照于若华,竦千寻于建木。冀嚣尘之可屏, 登岩阿而寤宿。舍域中之常恋,慕游仙之灵族。是时凉风暮节,万实西成,华池迥 远,飞阁凄明。嘉南州之炎德,爱兰蕙之秋荣。下名柑于曲榭,采芳菊于高城。树 罗轩而并列,竹被岭而丛生。玩栖禽之夕返,送旅雁之晨征。悲去乡而远客,寄览 物而娱情。惟传车之所骛,实鹰扬其是掌,或解组以立威,乍露服而加赏。遵圣主 之恩刑,荷天地之厚德。沾河润于九里,泽自家而刑国。阙小道之可观,宁畏涂其 易克;眄高衢而愿骋,忧取累于长纆。闻困石之非据,承炯戒乎明则;愧寿陵之余 子,学邯郸而匍匐也。 缵至州,停遣十郡慰劳,解放老疾吏役,及关市戍逻先所防人,一皆省并。州 界零陵、衡阳等郡,有莫徭蛮者,依山险为居,历政不宾服,因此向化。益阳县人 作田二顷,皆异亩同颖。缵在政四年,流人自归,户口增益十余万,州境大安。 太清二年,征为领军,俄改授使持节、都督雍、梁、北秦、东益、郢州之竟陵 司州之随郡诸军事、平北将军、宁蛮校尉。缵初闻邵陵王纶当代己为湘州,其后定 用河东王誉,缵素轻少王,州府候迎及资待甚薄,誉深衔之。及至州,遂托疾不见 缵,仍检括州府庶事,留缵不遣。会闻侯景寇京师,誉饰装当下援,时荆州刺史湘 东王赴援,军次郢州武城,缵驰信报曰:“河东已竖樯上水,将袭荆州。”王信之, 便回军镇,荆、湘因构嫌隙。寻弃其部伍,单舸赴一江一 陵,王即遣使责让誉,索缵部 下。既至,仍遣缵向襄阳,前刺史岳阳王察推迁未去镇,但以城西白马寺处之。会 闻贼陷京师,察因不受代。州助防杜岸绐缵曰:“观岳阳殿下必不容使君,使君素 得物情,若走入西山,招聚义众,远近必当投集,又帅部下继至,以此义举,无往 不克。”缵信之,与结盟约,因夜遁入山。岸反以告察,仍遣岸帅军追缵。缵众望 岸军大喜,谓是赴期,既至,即执缵并其众,并俘送之。始被囚絷,寻又逼缵剃发 为道人。其年,察举兵袭一江一 陵,常载缵随后。及军退败,行至湕水南,防守缵者虑 追兵至,遂害之,弃一尸一而去,时年五十一。元帝承制,赠缵侍中、中卫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谥简宪公。 缵有识鉴,自见元帝,便推诚委结。及元帝即位,追思之,尝为诗,其《序》 曰:“简宪之为人也,不事王侯,负才任气,见余则申旦达夕,不能已已。怀夫人 之德,何日忘之。”缵著《鸿宝》一百卷,文集二十卷。 次子希,字子颜,早知名,选尚太宗第九女海盐公主。承圣初,官至黄门侍郎。 绾字孝卿,缵第四弟也。初为国子生,射策高第。起家长兼秘书郎,迁太子舍 人,洗马,中舍人,并掌管记。累迁中书郎,国子博士。出为北中郎长史、兰陵太 守,还除员外散骑常侍。时丹阳尹西昌侯萧渊藻以久疾未拜,敕绾权知尹事,迁中 军宣城王长史,俄徙御史中丞。高祖遣其弟中书舍人绚宣旨曰:“为国之急,惟在 执宪直绳,用人本不限升降。晋宋之世,周闵、蔡廓并以侍中为之,卿勿疑是左迁 也。”时宣城王府望重,故有此旨焉。大同四年元日,旧制仆射中丞坐位东西相当, 时绾兄缵为仆射,及百司就列,兄弟导驺,分趋两陛,前代未有也,时人荣之。岁 余,出为豫章内史。绾在郡,述《制旨礼记正言》义,四姓衣冠士子听者常数百人。 八年,安成一人 刘敬宫挟祅道,遂聚一党一 攻郡,内史萧侻弃城走。贼转寇南康、庐 陵,屠破县邑,有众数万人,进寇豫章新淦县。南中久不一习一 兵革,吏民恇扰奔散。 或劝绾宜避其锋,绾不从,仍修城隍,设战备,募召敢勇,得万余人。刺史湘东王 遣司马王僧辩帅兵讨贼,受绾节度,旬月间,贼一党一 悉平。 十年,复为御史中丞,加通直散骑常侍。绾再为宪司,弹纠无所回避,豪右惮 之。是时城西开士林馆聚学者,绾与右卫硃异、太府卿贺琛递述《制旨礼记中庸》 义。 太清二年,迁左卫将军。会侯景寇至,入守东掖门。三年,迁吏部尚书。宫城 陷,绾出奔,外转至一江一 陵。湘东王承制,授侍中、左卫将军、相国长史,侍中如故。 出为持节、云麾将军、湘东内史。承圣二年,征为尚书右仆射,寻加侍中。明年, 一江一 陵陷,朝士皆俘入关,绾以疾免,后卒于一江一 陵,时年六十三。 次子一交一 ,字少游,颇涉文学,选尚太宗第十一女安阳公主。承圣二年,官至太 子洗马,秘书丞,掌东宫管记。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太清版荡,亲属离贰,缵不能叶和籓岳,成一温一 陶之举,苟 怀私怨,构隙潇湘,遂及祸于身,非由忠节;继以一江一 陵沦覆,实萌于此。以缵之风 格,卒为梁之乱阶,惜矣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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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6 孔休源 江革
作者: 姚思廉 孔休源,字庆绪,会稽山阴人也。晋丹阳太守冲之八世孙。曾祖遥之,宋尚书 水部郎。父珮,齐庐陵王记室参军,早卒。 休源年十一而孤,居丧尽礼,每见父手所写书,必哀恸流涕,不能自胜,见者 莫不为之垂泣。后就吴兴沈驎士受经,略通大义。建武四年,州举秀才,太尉徐孝 嗣省其策,深善之,谓同坐曰:“董仲舒、华令思何以尚此,可谓后生之准也。观 其此对,足称王佐之才。”琅邪王融雅相友善,乃荐之于司徒竟陵王,为西邸学士。 梁台建,与南阳刘之遴同为太学博士,当时以为美选。休源初到京,寓于宗人少府 卿孔登宅,曾以祠事入庙,侍中范云一与相遇,深加褒赏,曰:“不期忽觏清颜, 顿袪鄙吝,观天披雾,验之今日。”后云命驾到少府门,登便拂筵整带,谓当诣己, 既而独造休源,高谈尽日,同载还家,登深以为愧。尚书令沈约当朝贵显,轩盖盈 门,休源或时后来,必虚襟引接,处之坐右,商略文义。其为通人所推如此。 俄除临川王府行参军。高祖尝问吏部尚书徐勉曰:“今帝业初基,须一人有学 艺解朝仪者,为尚书仪曹郎。为朕思之,谁堪其选?”勉对曰:“孔休源识具清通, 谙练故实,自晋、宋《起居注》诵略上口。”高祖亦素闻之,即日除兼尚书仪曹郎 中。是时多所改作,每逮访前事,休源即以所诵记随机断决,曾无疑滞。吏部郎任 昉常谓之为“孔独诵”。 迁建康狱正,及辨讼折狱,时罕冤人。后有选人为狱司者,高祖尚引休源以励 之。除中书舍人,司徒临川王府记室参军,迁尚书左丞,弹肃礼闱,雅允朝望。时 太子詹事周舍撰《礼疑义》,自汉魏至于齐梁,并皆搜采,休源所有奏议,咸预编 录。除给事黄门侍郎,迁长兼御史中丞,正色直绳,无所回避,百僚莫不惮之。除 少府卿,又兼行丹阳尹事。出为宣惠晋安王府长史、南郡太守、行荆州府州事。高 祖谓之曰:“荆州总上流冲要,义高分陕,今以十岁儿委卿,善匡翼之,勿惮周昌 之举也。”对曰:“臣以庸鄙,曲荷恩遇,方揣丹诚,效其一割。”上善其对,乃 敕晋安王曰:“孔休源人伦仪表,汝年尚幼,当每事师之。”寻而始兴王嶦代镇荆 州,复为憺府长史,南郡太守、行府州事如故。在州累政,甚有治绩,平心决断, 请托不行。高祖深嘉之。除通直散骑常侍,领羽林监,转秘书监,迁明威将军,复 为晋安王府长史、南兰陵太守,别敕专行南徐州事。休源累佐名籓,甚得民誉,王 深相倚仗,军民机务,动止询谋。常于中斋别施一榻,云“此是孔长史坐”,人莫 得预焉。其见敬如此。 征为太府卿,俄授都官尚书,顷之,领太子中庶子。普通七年,扬州刺史临川 王宏薨,高祖与群臣议代王居州任者久之,于时贵戚王公,咸望迁授,高祖曰: “朕已得人。孔休源才识通敏,实应此选。”乃授宣惠将军、监扬州。休源初为临 川王行佐,及王薨而管州任,时论荣之。而神州都会,簿领殷繁,休源割断如流, 傍无私谒。中大通二年,加授金紫光禄大夫,监扬州如故。累表陈让,优诏不许。 在州昼决辞讼,夜览坟籍。每车驾巡幸,常以军国事委之。 昭明太子薨,有敕夜召休源入宴居殿,与群公参定谋议,立晋安王纲为皇太子。 四年,遘疾,高祖遣中使候问,并给医药,日有十数。其年五月,卒,时年六十四。 遗令薄葬,节朔荐蔬菲而已。高祖为之流涕,顾谓谢举曰:“孔休源奉职清忠,当 官正直,方欲共康治道,以隆王化。奄至殒殁,朕甚痛之。”举曰:“此人清介强 直,当今罕有,微臣窃为陛下惜之。”诏曰:“慎终追远,历代通规;褒德畴庸, 先王令典。宣惠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监扬州孔休源,风业贞正,雅量冲邈,升荣 建礼,誉重搢绅。理务神州,化覃歌咏,方兴仁寿,穆是?伦。奄然永逝,倍用悲 恻。可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赙第一材一具,布五十匹,钱五万,蜡二百斤。 克日举哀。丧事所须,随由资给。谥曰贞子。”皇太子手令曰:“金紫光禄大夫孔 休源,立身中正,行己清恪。昔岁西浮渚宫,东泊枌壤,毘佐蕃政,实尽厥诚。安 国之详审,公仪之廉白,无以过之。奄至殒丧,情用恻怛。今须举哀,外可备礼。” 休源少孤,立志操,风范强正,明练治体。持身俭约,学穷文艺,当官理务, 不惮强御,常以天下为己任。高祖深委仗之。累居显职,纤毫无犯。性慎密,寡嗜 好。出入帷幄,未尝言禁中事,世以此重之。聚书盈七千卷,手自校治,凡奏议弹 文,勒成十五卷。 长子云童,颇有父风,而笃信佛理,遍持经戒。官至岳阳王府谘议、东扬州别 驾。 少子宗轨,聪敏有识度,历尚书都官郎,司徒左西掾,中书郎。 一江一 革,字休映,济阳考城人也。祖齐之,宋尚书金部郎。父柔之,齐尚书仓部 郎,有孝行,以母忧毁卒。革幼而聪敏,早有才思,六岁便解属文。柔之深加赏器, 曰:“此儿必兴吾门。”九岁丁父艰,与弟观同生孤贫,傍无师友,兄弟自相训勖, 读书精力不倦。十六丧母,以孝闻。服阕,与观俱诣太学,补国子生,举高第。齐 中书郎王融、吏部谢朓雅相钦重。朓尝宿卫,还过候革,时大雪,见革弊絮单席, 而耽学不倦,嗟叹久之,乃脱所著襦,并手割半氈与革充卧具而去。司徒竟陵王闻 其名,引为西邸学士。弱冠举南徐州秀才。时豫章一胡一 谐之行州事,王融与谐之书, 令荐革。谐之方贡琅邪王泛,便以革代之。解褐奉朝请。仆射一江一 祏深相引接,祏为 太子詹事,启革为府丞。祏时权倾朝右,以革才堪经国,令参掌机务,诏诰文檄, 皆委以具。革防杜形迹,外人不知。祏诛,宾客皆罹其罪,革独以智免。 除尚书驾部郎。中兴元年,高祖入石头,时吴兴太守袁昂据郡距义师,乃使革 制书与昂,于坐立成,辞义典雅,高祖深赏叹之,因令与徐勉同掌书记。建安王为 雍州刺史,表求管记,以革为征北记室参军,带中庐令。与弟观少长共居,不忍离 别,苦求同行,乃以观为征北行参军,兼记室。时吴兴沈约、乐安任昉,并相赏重, 昉与革书云:“此段雍府妙选英才,文房之职,总卿昆季,可谓驭二龙于长途,骋 骐骥于千里。”途次一江一 夏,观遇疾卒。革时在雍,为府王所礼,款若布衣。王被征 为丹阳尹,以革为记室,领五官掾,除通直散骑常侍,建康正。频迁秣陵、建康令。 为治明肃,豪强惮之。入为中书舍人,尚书左丞,司农卿,复出为云麾晋安王长史、 寻阳太守、行一江一 州府事。徙仁威庐陵王长史,太守、行事如故,以清严为百城所惮。 时少王行事多倾意于签帅,革以正直自居,不与签帅等同坐。俄迁左光禄大夫、南 平王长史、御史中丞,弹奏豪权,一无所避。 除少府卿,出为贞威将军、北中郎南康王长史、广陵太守,改授镇北豫章王长 史,将军、太守如故。时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降附,革被敕随府王镇彭城。城既失守, 革素不便马,乃泛舟而还,途经下邳,遂为魏人所执。魏徐州刺史元延明闻革才名, 厚加接待。革称患脚不拜,延明将加害焉,见革辞色严正,更相敬重。时祖芃同被 拘执,延明使芃作《欹器》、《漏刻铭》,革骂芃曰:“卿荷国厚恩,已无报答, 今乃为虏立铭,孤负朝廷。”延明闻之,乃令革作丈八寺碑并祭彭祖文,革辞以囚 执既久,无复心思。延明逼之逾苦,将加箠扑。革厉色而言曰:“一江一 革行年六十, 不能杀身报主,今日得死为幸,誓不为人执笔。”延明知不可屈,乃止。日给脱粟 三升,仅余性命。值魏主讨中山王元略反北,乃放革及祖芃还朝。诏曰:“前贞威 将军、镇北长史、广陵太守一江一 革,才思通赡,出内有闻,在朝正色,临危不挠,首 佐台铉,实允佥谐。可太尉临川王长史。” 时高祖盛于佛教,朝贤多启求受戒,革精信因果,而高祖未知,谓革不奉佛教, 乃赐革《觉意诗》五百字,云“惟当勤精进,自强行胜修;岂可作底突,如彼必死 囚。以此告一江一 革,并及诸贵游。”又手敕云:“世间果报,不可不信,岂得底突如 对元延明邪?”革因启乞受菩萨戒。 重除少府卿、长史、校尉。时武陵王在东州,颇自骄纵,上召革面敕曰:“武 陵王年少,臧盾性弱,不能匡正,欲以卿代为行事。非卿不可,不得有辞。”乃除 折冲将军、东中郎武陵王长史、会稽郡丞、行府州事。革门生故吏,家多在东州, 闻革应至,并赍持缘道迎候。革曰:“我通不受饷,不容独当故人筐篚。”至镇, 惟资公俸,食不兼味。郡境殷广,辞讼日数百,革分判辨析,曾无疑滞。功必赏, 过必罚,民安吏畏,百城震恐。琅邪王骞为山阴令,赃货狼藉,望风自解。府王惮 之,遂雅相钦重。每至侍宴,言论必以《诗》《书》,王因此耽学好文。典签沈炽 文以王所制诗呈高祖,高祖谓仆射徐勉曰:“一江一 革果能称职。”乃除都官尚书。将 还,民皆恋惜之,赠遗无所受。送故依旧订舫,革并不纳,惟乘台所给一舸。舸艚 偏欹,不得安卧。或谓革曰:“船既不平,济一江一 甚险,当移徙重物,以迮轻艚。” 革既无物,乃于西陵岸取石十余片以实之。其清贫如此。寻监吴郡。于时境内荒俭, 劫盗公行。革至郡,惟有公给仗身二十人,百姓皆惧不能静寇;反省游军尉,民下 逾恐。革乃广施恩抚,明行制令,盗贼静息,民吏安之。 武陵王出镇一江一 州,乃曰:“我得一江一 革,文华清丽,岂能一日忘之,当与其同饱。” 乃表革同行。又除明威将军、南中郎长史、寻阳太守。征入为度支尚书。好奖进闾 阎,为后生延誉,由是衣冠士子,翕然归之。时尚书令何敬容掌选,序用多非其人。 革性强直,每至朝宴,恒有褒贬,以此为权势所疾,乃谢病还家。除光禄大夫、领 步兵校尉、南、北兗二州大中正,优游闲放,以文酒自娱。大同元年二月,卒,谥 曰强子。有集二十卷,行于世。革历官八府长史,四王行事,三为二千石,傍无姬 侍,家徒壁立,世以此高之。 长子行敏,好学有才俊,官至通直郎,早卒,有集五卷。 次子从简,少有文情,年十七,作《采荷词》以刺敬容,为当时所赏。历官司 徒从事中郎。侯景乱,为任约所害。子兼叩头流血,乞代父命,以身蔽刃,遂俱见 杀。天下莫不痛之。 史臣曰:高祖留心政道,孔休源以识治见知,既遇其时,斯为幸矣。一江一 革聪敏 亮直,亦一代之盛名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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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7 谢举 何敬容
作者: 姚思廉 谢举,字言扬,中书令览之弟也。幼好学,能清言,与览齐名。举年十四,尝 赠沈约五言诗,为约称赏。世人为之语曰:“王有养、炬,谢有览、举。”养、炬, 王筠、王泰小字也。起家秘书郎,迁太子舍人,轻车功曹史,秘书丞,司空从事中 郎,太子庶子,家令,掌东宫管记,深为昭明太子赏接。秘书监任昉出为新安郡, 别举诗云:“讵念耋嗟人,方深老夫托。”其属意如此。尝侍宴华林园,高祖访举 于览,览对曰:“识艺过臣甚远,惟饮酒不及于臣。”高祖大悦。转太子中庶子, 犹掌管记。 天监十一年,迁侍中。十四年,出为宁远将军、豫章内史,为政和理,甚得民 心。十八年,复入为侍中,领步兵校尉。普通元年,出为贞毅将军、太尉临川王长 史。四年,入为左民尚书。其年迁掌吏部,寻以公事免。五年,起为太子中庶子, 领右军将军。六年,复为左民尚书,领步兵校尉。俄徙为吏部尚书,寻加侍中。出 为仁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清静,百姓化其德,境内肃然。罢郡还,吏民诣阙请 立碑,诏许之。大通二年,入为侍中、五兵尚书,未拜,迁掌吏部,侍中如故。举 祖庄,宋世再典选,至举又三为此职,前代未有也。 举少博涉多通,尤长玄理及释氏义。为晋陵郡时,常与义僧递讲经论,征士何 胤自虎丘山赴之。其盛如此。先是,北渡人卢广有儒术,为国子博士,于学发讲, 仆射徐勉以下毕至。举造坐,屡折广,辞理通迈。广深叹服,仍以所执麈尾荐之, 以况重席焉。 四年,加侍中。五年,迁尚书右仆射,侍中如故。大同三年,以疾陈解,徙为 右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其年,出为云麾将军、吴郡太守。先是,何敬容居郡 有美绩,世称为何吴郡。及举为政,声迹略相比。六年,入为侍中、中书监,未拜, 迁太子詹事、翊左将军,侍中如故。举父綍,齐世终此官,累表乞改授,敕不许, 久之方就职。九年,迁尚书仆射,侍中、将军如故。举虽居端揆,未尝肯预时务, 多因疾陈解。敕辄赐假,并手敕处方,加给上药。其恩遇如此。其年,以本官参掌 选事。太清二年,迁尚书令,侍中、将军如故。是岁,侯景寇京师,举卒于围内。 诏赠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尚书令如故。文集乱中并亡逸。 二子禧,嘏,并少知名。嘏,太清中,历太子中庶子,出为建安太守。 何敬容,字国礼,庐一江一 人也。祖攸之,宋太常卿;父昌珝,齐吏部尚书;并有 名前代。敬容以名家子,弱冠选尚齐武帝女长城公主,拜驸马都尉。天监初,为秘 书郎,历太子舍人,尚书殿中郎,太子洗马,中书舍人,秘书丞,迁扬州治中。出 为建安内史,清公有美绩,民吏称之。还除黄门郎,累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 侍中,司徒左长史。普通二年,复为侍中,领羽林监,俄又领本州大中正。顷之, 守吏部尚书,铨序明审,号为称职。四年,出为招远将军、吴郡太守,为政勤恤民 隐,辨讼如神,视事四年,治为天下第一。吏民诣阙请树碑,诏许之。大通二年, 征为中书令,未拜,复为吏部尚书,领右军将军,俄加侍中。中大通元年,改太子 中庶子。 敬容身长八尺,白皙美须眉。性矜庄,衣冠尤事鲜丽,每公庭就列,容止出人。 三年,迁尚书右仆射,参掌选事,侍中如故。时仆射徐勉参掌机密,以疾陈解,因 举敬容自代,故有此授焉。五年,迁左仆射,加宣惠将军,置佐史,侍中、参掌如 故。大同三年正月,硃雀门灾,高祖谓群臣曰:“此门制卑狭,我始欲构,遂遭天 火。”并相顾未有答。敬容独曰:“此所谓陛下‘先天而天不违’。”时以为名对。 俄迁中权将军、丹阳尹,侍中、参掌、佐史如故。五年,入为尚书令,侍中、将军、 参掌、佐史如故。 敬容久处台阁,详悉旧事,且聪明识治,勤于簿领,诘朝理事,日旰不休。自 晋、宋以来,宰相皆文义自逸,敬容独勤庶务,为世所嗤鄙。时萧琛子巡者,颇有 轻薄才,因制卦名离合等诗以嘲之,敬容处之如初,亦不屑也。 十一年,坐妾弟费慧明为导仓丞,夜盗官米,为禁司所执,送领军府。时河东 王誉为领军将军,敬容以书解慧明,誉即封书以奏。高祖大怒,付南司推劾。御史 中丞张绾奏敬容挟私罔上,合弃市刑,诏特免职。初,天监中,有沙门释宝志者, 尝遇敬容,谓曰:“君后必贵,然终是何败何耳”。及敬容为宰相,谓何姓当为其 祸,故抑没宗族,无仕进者,至是竟为河东所败。 中大同元年三月,高祖幸同泰寺讲《金字三慧经》,敬容请预听,敕许之。又 有敕听朔望问讯。寻起为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又加侍中。敬容旧时宾客门生喧哗 如昔,冀其复用。会稽谢郁致书戒之曰:“草莱之人,闻诸道路,君侯已得瞻望朝 夕,出入禁门,醉尉将不敢呵,灰然不无其渐,甚休,甚休!敢贺于前,又将吊也。 昔流言裁作,公旦东奔;燕书始来,子孟不入。夫圣贤被虚过以自斥,未有婴时衅 而求亲者也。且曝鳃之鳞,不念杯杓之水;云霄之翼,岂顾笼樊之粮。何者?所托 已盛也。昔君侯纳言加首,鸣玉在腰,回豊貂以步文昌,耸高蝉而趋武帐,可谓盛 矣。不以此时荐才拔士,少报圣主之恩;今卒如爰丝之说,受责见过,方复欲更窥 朝廷,觖望万分,窃不为左右取也。昔窦婴、杨恽亦得罪明时,不能谢绝宾客,犹 一交一 一党一 援,卒无后福,终益前祸。仆之所吊,实在于斯。人人所以颇犹有踵君侯之门 者,未必皆感惠怀仁,有灌夫、任安之义,乃戒翟公之大署,冀君侯之复用也。夫 在思过之日,而挟复用之意,未可为智者说矣。君侯宜杜门念失,无有所通,筑茅 茨于钟阜,聊优游以卒岁,见可怜之意,著待终之情。复仲尼能改之言,惟子贡更 也之譬,少戢言于众口,微自救于竹帛,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此,令 明主闻知,尚有冀也。仆东皋鄙人,入穴幸无衔窭,耻天下之士不为执事道之,故 披肝胆,示情素,君侯岂能鉴焉。” 太清元年,迁太子詹事,侍中如故。二年,侯景袭京师,敬容自府移家台内。 初,景于涡阳退败,未得审实,传者乃云其将暴显反,景身与众并没,朝廷以为忧。 敬容寻见东宫,太宗谓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传。”敬容对 曰:“得景遂死,深是朝廷之福。”太宗失色,问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 终当乱国。”是年,太宗频于玄圃自讲《老》、《庄》二书,学士吴孜时寄詹事府, 每日入听。敬容谓孜曰:“昔晋代丧乱,颇由祖尚玄虚,一胡一 贼殄覆中夏。今东宫复 袭此,殆非人事,其将为戎乎?”俄而侯景难作,其言有征也。三年正月,敬容卒 于围内,诏赠仁威将军,本官并如故。 何氏自晋司空充、宋司空尚之,世奉佛法,并建立塔寺;至敬容又舍宅东为伽 蓝,趋势者因助财造构,敬容并不拒,故此寺堂宇校饰,颇为宏丽。时轻薄者因呼 为“众造寺”焉。及敬容免职出宅,止有常用器物及囊衣而已,竟无余财货,时亦 以此称之。 子?,秘书丞,早卒。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魏正始及晋之中朝,时俗尚于玄虚,贵为放诞,尚书丞郎 以上,簿领文案,不复经怀,皆成于令史。逮乎一江一 左,此道弥扇,惟卞壸以台阁之 务,颇欲综理,阮孚谓之曰:“卿常无闲暇,不乃劳乎?”宋世王敬弘身居端右, 未尝省牒,风一流 相尚,其流遂远。望白署空,是称清贵;恪勤匪懈,终滞鄙俗。是 使朝经废于上,职事隳于下。小人道长,抑此之由。呜呼!伤风败俗,曾莫之悟。 永嘉不竞,戎马生郊,宜其然矣。何国礼之识治,见讥薄俗,惜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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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8 硃异 贺琛
作者: 姚思廉 硃异,字彦和,吴郡钱唐一人也。父巽,以义烈知名,官至齐一江一 夏王参军、吴平 令。异年数岁,外祖顾欢抚之,谓异祖昭之曰:“此儿非常器,当成卿门户。”年 十余岁,好群聚蒲博,颇为乡一党一 所患。既长,乃折节从师,遍治《五经》,尤明 《礼》、《易》,涉猎文史,兼通杂艺,博弈书算,皆其所长。年二十,诣都,尚 书令沈约面试之,因戏异曰:“卿年少,何乃不廉?”异逡巡未达其旨。约乃曰: “天下唯有文义棋书,卿一时将去,可谓不廉也。”其年,上书言建康宜置狱司, 比廷尉。敕付尚书详议,从之。旧制,年二十五方得释褐。时异适二十一,特敕擢 为扬州议曹从事史。寻有诏求异能之士,《五经》博士明山宾表荐异曰:“窃见钱 唐硃异,年时尚少,德备老成。在独无散逸之想,处暗有对宾之色,器宇弘深,神 表峰峻。金山万丈,缘陟未登;玉海千寻,窥映不测。加以珪璋新琢,锦组初构, 触响铿锵,值采便发。观其信行,非惟十室所稀,若使负重遥途,必有千里之用。” 高祖召见,使说《孝经》、《周易》义,甚悦之,谓左右曰:“硃异实异。”后见 明山宾,谓曰:“卿所举殊得其人。”仍召异直西省,俄兼太学博士。其年,高祖 自讲《孝经》,使异执读。迁尚书仪曹郎,入兼中书通事舍人,累迁鸿胪卿,太子 右卫率,寻加员外常侍。 普通五年,大举北伐,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遣使请举地内属,诏有司议其虚实。 异曰:“自王师北讨,克获相继,徐州地转削弱,咸愿归罪法僧,法僧惧祸之至, 其降必非伪也。”高祖仍遣异报法僧,并敕众军应接,受异节度。既至,法僧遵承 朝旨,如异策焉。中大通元年,迁散骑常侍。自周舍卒后,异代掌机谋,方镇改换, 朝仪国典,诏诰敕书,并兼掌之。每四方表疏,当局簿领,谘询详断,填委于前。 异属辞落纸,览事下议,纵横敏赡,不暂停笔,顷刻之间,诸事便了。 大同四年,迁右卫将军。六年,异启于仪贤堂奉述高祖《老子义》,敕许之。 及就讲,朝士及道俗听者千余人,为一时之盛。时城西又开士林馆以延学士,异与 左丞贺琛递日述高祖《礼记中庸义》,皇太子又召异于玄圃讲《易》。八年,改加 侍中。太清元年,迁左卫将军,领步兵。二年,迁中领军,舍人如故。 高祖梦中原平,举朝称庆,旦以语异,异对曰:“此宇内方一之征。”及侯景 归降,敕召群臣议,尚书仆射谢举等以为不可,高祖欲纳之,未决;尝夙兴至武德 阁,自言“我国家承平若此,今便受地,讵是事宜,脱致纷纭,悔无所及”。异探 高祖微旨,应声答曰:“圣明御宇,上应苍玄,北土遗黎,谁不慕仰?为无机会, 未达其心。今侯景分魏国太半,输诚送款,远归圣朝,岂非天诱其衷,人奖其计! 原心审事,殊有可嘉。今若不容,恐绝后来之望。此诚易见,愿陛下无疑。”高祖 深纳异言,又感前梦,遂纳之。及贞阳败没,自魏遣使还,述魏相高澄欲更申和睦。 敕有司定议,异又以和为允,高祖果从之。其年六月,遣建康令谢挺、通直郎徐陵 使北通好。是时,侯景镇寿春,累启绝和,及请追使。又致书与异,辞意甚切,异 但述敕旨以报之。八月,景遂举兵反,以讨异为名。募兵得三千人,及景至,仍以 其众守大司马门。 初,景谋反,合州刺史鄱阳王范、司州刺史羊鸦仁并累有启闻,异以景孤立寄 命,必不应尔,乃谓使者:“鄱阳王遂不许国家有一客!”并抑而不奏,故朝廷不 为之备。及寇至,城内文武咸尤之。皇太子又制《围城赋》,其末章云:“彼高冠 及厚履,并鼎食而乘肥,升紫霄之丹地,排玉殿之金扉,陈谋谟之启沃,宣政刑之 福威,四郊以之多垒,万邦以之未绥。问豺狼其何者?访虺蜴之为谁?”盖以指异。 异因惭愤,发病卒,时年六十七。诏曰:“故中领军异,器宇弘通,才力优赡,谘 谋帷幄,多历年所。方赞朝经,永申寄任。奄先物化,恻悼兼怀。可赠侍中、尚书 右仆射,给秘器一具。凶事所须,随由资办。”旧尚书官不以为赠,及异卒,高祖 惜之,方议赠事。左右有善异者,乃启曰:“异忝历虽多,然平生所怀,愿得执法。” 高祖因其宿志,特有此赠焉。 异居权要三十余年,善窥人主意曲,能阿谀以承上旨,故特被一宠一 任。历官自员 外常侍至侍中,四官皆珥貂,自右卫率至领军,四职并驱卤簿,近代未之有也。异 及诸子自潮沟列宅至青溪,其中有台池玩好,每暇日与宾客游焉。四方所馈,财货 充积。性吝啬,未尝有散施。厨下珍羞腐烂,每月常弃十数车,虽诸子别房亦不分 赡。所撰《礼》、《易》讲疏及仪注、文集百余篇,乱中多亡逸。 长子肃,官至国子博士;次子闰,司徒掾。并遇乱卒。 贺琛,字国宝,会稽山阴人也。伯父蒨,步兵校尉,为世硕儒。琛幼,蒨授其 经业,一闻便通义理。蒨异之,常曰:“此儿当以明经致贵。”蒨卒后,琛家贫, 常往还诸暨,贩粟以自给。闲则一习一 业,尤精《三礼》。初,蒨于乡里聚徒教授,至 是又依琛焉。 普通中,刺史临川王辟为祭酒从事史。琛始出都,高祖闻其学术,召见文德殿, 与语悦之,谓仆射徐勉曰:“琛殊有世业。”仍补王国侍郎,俄兼太学博士,稍迁 中卫参军事、尚书通事舍人,参礼仪事。累迁通直正员郎,舍人如故。又征西鄱阳 王中录事,兼尚书左丞,满岁为真。诏琛撰《新谥法》,至今施用。时皇太子议, 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女。琛驳之曰: 令旨以“大功之末可得冠子嫁女,不得自冠自嫁。”推以《记》文,窃犹致惑。 案嫁冠之礼,本是父之所成,无父之人,乃可自冠。故称大功小功,并以冠子嫁子 为文;非关惟得为子,己身不得也。小功之末,既得自嫁娶,而亦云“冠子娶妇”, 其义益明。故先列二服,每明冠子嫁子,结于后句,方显自娶之义。既明小功自娶, 即知大功自冠矣,盖是约言而见旨。若谓缘父服大功,子服小功,小功服轻,故得 为子冠嫁,大功服重,故不得自嫁自冠者,则小功之末,非明父子服殊,不应复云 “冠子嫁子”也。若谓小功之文言己可娶,大功之文不言己冠,故知身有大功,不 得自行嘉礼,但得为子冠嫁。窃谓有服不行嘉礼,本为吉凶不可相干。子虽小功之 末,可得行冠嫁,犹应须父得为其冠嫁。若父于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子,是于吉凶 礼无碍;吉凶礼无碍,岂不得自冠自嫁?若自冠自嫁于事有碍,则冠子嫁子宁独可 通?今许其冠子而塞其自冠,是琛之所惑也。 又令旨推“下殇小功不可娶妇,则降服大功亦不得为子冠嫁”。伏寻此旨,若 谓降服大功不可冠子嫁子,则降服小功亦不可自冠自娶,是为凡厥降服大功小功皆 不得冠娶矣。《记》文应云降服则不可,宁得惟称下殇?今不言降服,的举下殇, 实有其义。夫出嫁出后,或有再降,出后之身,于本姊妹降为大功;若是大夫服士, 又以尊降,则成小功。其于冠嫁,义无以异。所以然者,出嫁则有受我,出后则有 传重,并欲薄于此而厚于彼,此服虽降,彼服则隆。昔实期亲,虽再降犹依小功之 礼,可冠可嫁。若夫期降大功,大功降为小功,止是一等,降杀有伦,服末嫁冠, 故无有异。惟下殇之服,特明不娶之义者,盖缘以幼稚之故。夭丧情深,既无受厚 佗姓,又异传重彼宗,嫌其年稚服轻,顿成杀略,故特明不娶,以示本重之恩。是 以凡厥降服,冠嫁不殊;惟在下殇,乃明不娶。其义若此,则不得言大功之降服, 皆不可冠嫁也。且《记》云“下殇小功”,言下殇则不得通于中上,语小功则不得 兼于大功。若实大小功降服皆不冠嫁,上中二殇亦不冠嫁者,《记》不得直云“下 殇小功则不可”。恐非文意。此又琛之所疑也。 遂从琛议。 迁员外散骑常侍。旧尚书南坐,无貂;貂自琛始也。顷之,迁御史中丞,参礼 仪事如先。琛家产既豊,买主第为宅,为有司所奏,坐免官。俄复为尚书左丞,迁 给事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未拜,改为通直散骑常侍,领尚书左丞,并参礼仪事。 琛前后居职,凡郊庙诸仪,多所创定。每见高祖,与语常移晷刻,故省中为之语曰: “上殿不下有贺雅。”琛容止都雅,故时人呼之。迁散骑常侍,参礼仪如故。 是时,高祖任职者,皆缘饰奸谄,深害时政,琛遂启陈事条封奏曰: 臣荷拔擢之恩,曾不能效一职;居献纳之任,又不能荐一言。窃闻“慈父不爱 无益之子,明君不畜无益之臣”,臣所以当食废飧,中宵而叹息也。辄言时事,列 之于后。非谓谋猷,宁云启沃。独缄胸臆,不语妻子。辞无粉饰,削槁则焚。脱得 听览,试加省鉴。如不允合,亮其戆愚。 其一事曰:今北边稽服,戈甲解息,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诚 当今之急务。虽是处雕流,而关外弥甚,郡不堪州之控总,县不堪郡之裒削,更相 呼扰,莫得治其政术,惟以应赴征敛为事。百姓不能堪命,各事流移,或依于大姓, 或聚于屯封,盖不获已而窜亡,非乐之也。国家于关外赋税盖微,乃至年常租课, 动致逋积,而民失安居,宁非牧守之过?东境户口空虚,皆由使命繁数。夫犬不夜 吠,故民得安居。今大邦大县,舟舸衔命者,非惟十数;复穷幽之乡,极远之邑, 亦皆必至。每有一使,属所搔扰;况复烦扰积理,深为民害。驽困邑宰,则拱手听 其渔猎;桀黠长吏,又因之而为贪残。纵有廉平,郡犹掣肘。故邑宰怀印,类无考 绩,细民弃业,流冗者多,虽年降复业之诏,屡下蠲赋之恩,而终不得反其居也。 其二事曰:圣主恤隐之心,纳隍之念,闻之遐迩,至于翾飞蠕动,犹且度脱, 况在兆庶。而州郡无恤民之志,故天下颙颙,惟注仰于一人,诚所谓“爱之如父母, 仰之如日月,敬之如鬼神,畏之如雷霆”。苟须应痛逗药,岂可不治之哉?今天下 宰守所以皆尚贪残,罕有廉白者,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淫奢之弊,其事多端, 粗举二条,言其尤者。夫食方丈于前,所甘一味。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山 岳,列肴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 已同臭腐。又歌姬儛女,本有品制,二八之锡,良待和戎。今畜妓之夫,无有等秩, 虽复庶贱微人,皆盛姬姜,务在贪一污,争饰罗绮。故为吏牧民者,竞为剥削,虽致 赀巨亿,罢归之日,不支数年,便已消散。盖由宴醑所费,既破数家之产;歌谣之 具,必俟千金之资。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今所费 之多。如复傅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其余淫侈,著之凡百,一习一 以成俗,日见滋 甚,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邪!今诚宜严为禁制,道之以节俭,贬黜雕 饰,纠奏浮华,使众皆知,变其耳目,改其好恶。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耻 不及群,故勉强而为之,苟力所不至,还受其弊矣。今若厘其风而正其失,易于反 掌。夫论至治者,必以淳素为先,正雕流之弊,莫有过俭朴者也。 其三事曰:圣躬荷负苍生以为任,弘济四海以为心,不惮胼胝之劳,不辞癯瘦 之苦,岂止日昃忘饥,夜分废寝。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上息责下之嫌,下无逼上 之咎,斯实道迈百王,事超千载。但斗筲之人,藻棁之子,既得伏奏帷扆,便欲诡 竞求进,不说国之大体。不知当一官,处一职,贵使理其紊乱,匡其不及,心在明 恕,事乃平章。但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运挈瓶之智,徼分外之求,以深刻为能, 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旷官废职,长 弊增奸,实由于此。今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愚之心,则下安上谧,无侥幸之 患矣。 其四事曰:自征伐北境,帑藏空虚。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者,良有以也。 夫国弊则省其事而息其费,事省则养民,费息则财聚,止五年之中,尚于无事,必 能使国豊民阜。若积以岁月,斯乃范蠡灭吴之术,管仲霸齐之由。今应内省职掌, 各检其所部。凡京师治、署、邸、肆应所为,或十条宜省其五,或三条宜除其一; 及国容、戎备,在昔应多,在今宜少。虽于后应多,即事未须,皆悉减省。应四方 屯、传、邸、治,或旧有,或无益,或妨民,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 凡厥兴造,凡厥费财,有非急者,有役民者;又凡厥讨召,凡厥征求,虽关国计, 权其事宜,皆须息费休民。不息费,则无以聚财;不休民,则无以聚力。故蓄其财 者,所以大用之也;息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 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年不止矣。扰其民而欲求生聚殷阜,不可得矣。耗其财而务 赋敛繁兴,则奸诈盗窃弥生,是弊不息而其民不可使也,则难可以语富强而图远大 矣。自普通以来,二十余年,刑役荐起,民力雕流。今魏氏和亲,疆埸无警,若不 及于此时大息四民,使之生聚,减省国费,令府库蓄积,一旦异境有虞,关河可扫, 则国弊民疲,安能振其远略?事至方图,知不及矣。 书奏,高祖大怒,召主书于前,口授敕责琛曰: 謇謇有闻,殊称所期。但朕有天下四十余年,公车谠言,见闻听览,所陈之事, 与卿不异,常欲承用,无替怀抱,每苦倥偬,更增惛惑。卿珥貂纡组,博问洽闻, 不宜同于郤茸,止取名字,宣之行路。言“我能上事,明言得失,恨朝廷之不能用”。 或诵《离骚》“荡荡其无人,遂不御乎千里”。或诵《老子》“知我者希,则我贵 矣”。如是献替,莫不能言,正旦虎樽,皆其人也。卿可分别言事,启乃心,沃朕 心。 卿云“今北边稽服,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民失安居,牧守之过”。朕无则哲 之知,触向多弊,四聪不开,四明不达,内省责躬,无处逃咎。尧为圣主,四凶在 朝;况乎朕也,能无恶人?但大泽之中,有龙有蛇,纵不尽善,不容皆恶。卿可分 明显出:某刺史横暴,某太守贪残,某官长凶虐;尚书、兰台,主书、舍人,某人 奸猾,某人取与,明言其事,得以黜陟。向令舜但听公车上书,四凶终自不知,尧 亦永为暗主。 卿又云“东境户口空虚,良由使命繁多”,但未知此是何使?卿云“驽困邑宰, 则拱手听其渔猎;桀黠长吏,又因之而为贪残”,并何姓名?廉平掣肘,复是何人? 朝廷思贤,有如饥渴,廉平掣肘,实为异事。宜速条闻,当更擢用。凡所遣使,多 由民讼,或复军粮,诸所飚急,盖不获已而遣之。若不遣使,天下枉直云何综理? 事实云何济办?恶人日滋,善人日蔽,欲求安卧,其可得乎!不遣使而得事理,此 乃佳事。无足而行,无翼而飞,能到在所;不威而伏,岂不幸甚。卿既言之,应有 深见,宜陈秘术,不可怀宝迷邦。 卿又云:守宰贪残,皆由滋味过度。贪残糜费,已如前答。汉文虽爱露台之产, 一邓一 通之钱布于天下,以此而治,朕无愧焉。若以下民饮食过差,亦复不然。天监之 初,思之已甚。其勤力营产,则无不富饶;惰游缓事,则家业贫窭。勤修产业,以 营盘案,自己营之,自己食之,何损于天下?无赖子弟,惰营产业,致于贫窭,无 可施设,此何益于天下?且又意虽曰同富,富有不同:悭而富者,终不能设;奢而 富者,于事何损?若使朝廷缓其刑,此事终不可断;若急其制,则曲屋密房之中, 云何可知?若家家搜检,其细已甚,欲使吏不呼门,其可得乎?更相恐胁,以求财 帛,足长祸萌,无益治道。若以此指朝廷,我无此事。昔之牲牢,久不宰杀,朝中 会同,菜蔬而已,意粗得奢约之节。若复减此,必有《蟋蟀》之讥。若以为功德事 者,皆是园中之所产育。功德之事,亦无多费,变一瓜为数十种,食一菜为数十味, 不变瓜菜,亦无多种,以变故多,何损于事,亦豪芥不关国家。如得财如法而用, 此不愧乎人。我自除公宴,不食国家之食,多历年稔,乃至宫人,亦不食国家之食, 积累岁月。凡所营造,不关材官,及以国匠,皆资雇借,以成其事。近之得财,颇 有方便,民得其利,国得其利,我得其利,营诸功德。或以卿之心度我之心,故不 能得知。所得财用,暴于天下,不得曲辞辩论。 卿又云女妓越滥,此有司之责,虽然,亦有不同:贵者多畜妓乐,至于勋附若 两掖,亦复不闻家有二八,多畜女妓者。此并宜具言其人,当令有司振其霜豪。卿 又云:“乃追恨所取为少,如复傅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勇怯不同,贪廉各 用,勇者可使进取,怯者可使守城,贪者可使捍御,廉者可使牧民。向使叔齐守于 西河,岂能济事?吴起育民,必无成功。若使吴起而不重用,则西河之功废。今之 文武,亦复如此。取其搏噬之用,不能得不重更任,彼亦非为朝廷为之傅翼。卿以 朝廷为悖,乃自甘之,当思致悖所以。卿云“宜导之以节俭”。又云“至治者必以 淳素为先”。此言大善。夫子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朕 绝房室三十余年,无有淫佚。朕颇自计,不与女人同屋而寝,亦三十余年。至于居 处不过一床 之地,雕饰之物不入于宫,此亦人所共知。受生不饮酒,受生不好音声, 所以朝中曲宴,未尝奏乐,此群贤之所观见。朕三更出理事,随事多少,事少或中 前得竟,或事多至日昃方得就食。日常一食,若昼若夜,无有定时。疾苦之日,或 亦再食。昔要腹过于十围,今之瘦削裁二尺余,旧带犹存,非为妄说。为谁为之? 救物故也。《书》曰:“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向使朕有股肱,故可得中主。今 乃不免居九品之下,“不令而行”,徒虚言耳。卿今慊言,便罔知所答。 卿又云“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此又是谁?何者复是诡事?今不使外人 呈事,于义可否?无人废职,职可废乎?职废则人乱,人乱则国安乎?以咽废飧, 此之谓也。若断呈事,谁一尸一其任?专委之人,云何可得?是故古人云:“专听生奸, 独任成乱。”犹二世之委赵高,元后之付王莽。呼鹿为马,卒有阎乐望夷之祸,王 莽亦终移汉鼎。 卿云“吹毛求疵”,复是何人所吹之疵?“擘肌分理”,复是何人乎?事及 “深刻”“绳逐”,并复是谁?又云“治、署、邸、肆”,何者宜除?何者宜省? “国容戎备”,何者宜省?何者未须?“四方屯传”,何者无益?何者妨民?何处 兴造而是役民?何处费财而是非急?若为“讨召”?若为“征赋”?朝廷从来无有 此事,静息之方复何者?宜各出其事,具以奏闻。 卿云“若不及于时大息其民,事至方图,知无及也”。如卿此言,即时便是大 役其民,是何处所?卿云“国弊民疲”,诚如卿言,终须出其事,不得空作漫语。 夫能言之,必能行之。富国强兵之术,急民省役之宜,号令远近之法,并宜具列。 若不具列,则是欺罔朝廷,空示颊舌。凡人有为,先须内省,惟无瑕者,可以戮人。 卿不得历诋内外,而不极言其事。伫闻重奏,当复省览,付之尚书,班下海内,庶 乱羊永除,害马长息,惟新之美,复见今日。 琛奉敕,但谢过而已,不敢复有指斥。 久之,迁太府卿。太清二年,迁云骑将军、中军宣城王长史。侯景举兵袭京师, 王移入台内,留琛与司马杨曒守东府。贼寻攻陷城,放兵杀害,琛被枪未至死,贼 求得之,轝至阙下,求见仆射王克、领军硃异,劝开城纳贼。克等让之,涕泣而止, 贼复轝送庄严寺疗治之。明年,台城不守,琛逃归乡里。其年冬,贼进寇会稽,复 执琛送出都,以为金紫光禄大夫。后遇疾卒,年六十九。 琛所撰《三礼讲疏》、《五经滞义》及诸仪法,凡百余篇。 子诩,太清初,自仪同西昌侯掾,出为巴山太守,在郡遇乱卒。 陈吏部尚书姚察云:夏侯胜有言曰:“士患不明经术;经术明,取青紫如拾地 芥耳。”硃异、贺琛并起微贱,以经术逢时,致于贵显,符其言矣。而异遂徼一宠一 幸, 任事居权,不能以道佐君,苟取容媚。及延寇败国,实异之由。祸难既彰,不明其 罪,至于身死,一宠一 赠犹殊。罚既弗加,赏亦斯滥,失于劝沮,何以为国?君子是以 知太清之乱,能无及是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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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三十三 元法僧 元树 元愿达 王神念 杨华 羊侃子鹍 羊鸦仁
作者: 姚思廉 元法僧,魏氏之支属也。其始祖道武帝。父钟葵,一江一 阳王。法僧仕魏,历光禄 大夫,后为使持节、都督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普通五年,魏室大乱, 法僧遂据镇称帝,诛锄异己,立诸子为王,部署将帅,欲议匡复。既而魏乱稍定, 将讨法僧。法僧惧,乃遣使归款,请为附庸,高祖许焉,授侍中、司空,封始安郡 公,邑五千户。及魏军既逼,法僧请还朝,高祖遣中书舍人硃异迎之。既至,甚加 优一宠一 。时方事招携,抚悦降附,赐法僧甲第女乐及金帛,前后不可胜数。法僧以在 魏之日,久处疆埸之任,每因寇掠,杀戮甚多,求兵自卫,诏给甲仗百人,出入禁 闼。大通二年,加冠军将军。中大通元年,转车骑将军。四年,进太尉,领金紫光 禄。其年,立为东魏主,不行,仍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 之仪、郢州刺史。大同二年,征为侍中、太尉,领军师将军,薨,时年八十三。二 子景隆、景仲,普通中随法僧入朝。 景隆封沌阳县公,邑千户,出为持节、都督广、越、一交一 、桂等十三州诸军事、 平南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中大通三年,征侍中、安右将军。四年,为征 北将军、徐州刺史,封彭城王,不行,俄除侍中、度支尚书。太清初,又为使持节、 都督广、越、一交一 、桂等十三州诸军事、征南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行至雷 首,遇疾卒,时年五十八。 景仲封枝一江一 县公,邑千户,拜侍中、右卫将军。大通三年,增封,并前为二千 户,仍赐女乐一部。出为持节、都督广、越等十三州诸军事、宣惠将军、平越中郎 将、广州刺史。大同中,征侍中、左卫将军。兄景隆后为广州刺史。侯景作乱,以 景仲元氏之族,遣信诱之,许奉为主。景仲乃举兵,将下应景。会西一江一 督护陈霸先 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起兵攻之,霸先徇其众曰:“朝廷以元景仲与贼连从,谋危社 稷,今使曲一江一 公勃为刺史,镇抚此州。”众闻之,皆弃甲而散,景仲乃自缢而死。 元树,字君立,亦魏之近属也。祖献文帝。父僖,咸阳王。树仕魏为宗正卿, 属尔硃荣乱,以天监八年归国,封为鄴王,邑二千户,拜散骑常侍。普通六年,应 接元法僧还朝,迁使持节、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增封 并前为三千户。讨南蛮贼,平之,加散骑常侍、安西将军,又增邑五百户。中大通 二年,征侍中、镇右将军。四年,为使持节,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加鼓吹 一部以伐魏,攻魏谯城,拔之。会魏将独孤如愿来援,遂围树,城陷被执,发愤卒 于魏,时年四十八。 子贞,大同中,求随魏使崔长谦至鄴葬父,还拜太子舍人。太清初,侯景降, 请元氏戚属,愿奉为主,诏封贞为咸阳王,以天子之礼遣还北,会景败而返。 元愿达,亦魏之支庶也。祖明元帝。父乐平王。愿达仕魏为中书令、郢州刺史。 普通中,大军北伐,攻义阳,愿达举州献款,诏封乐平公,邑千户,赐甲第女乐。 仍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湘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中大通二年, 征侍中、太中大夫、翊左将军。大同三年,卒,时年五十七。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少好儒术,尤明内典。仕魏起家州主簿,稍迁颍川太守, 遂据郡归款。魏军至,与家属渡一江一 ,封南城县侯,邑五百户。顷之,除安成内史, 又历武阳、宣城内史,皆著治绩。还除太仆卿。出为持节、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 信武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神念性刚正,所更州郡必禁止淫祠。时青、冀州东北 有石鹿山临海,先有神庙,妖巫欺惑百姓,远近祈祷,糜费极多。及神念至,便令 毁撤,风俗遂改。普通中,大举北伐,征为右卫将军。六年,迁使持节、散骑常侍、 爪牙将军,右卫如故。遘疾卒,时年七十五。诏赠本官、衡州刺史,兼给鼓吹一部。 谥曰壮。 神念少善骑射,既老不衰,尝于高祖前手执二刀楯,左右一交一 度,驰马往来,冠 绝群伍。时复有杨华者,能作惊军骑,并一时妙捷,高祖深叹赏之。 子尊业,仕至太仆卿。卒,赠信威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鼓吹一部。次子僧 辩,别有传。 杨华,武都仇池人也。父大眼,为魏名将。华少有勇力,容貌雄伟,魏一胡一 太后 逼通之,华惧及祸,乃率其部曲来降。一胡一 太后追思之不能已,为作《杨白华歌辞》, 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足歌之,辞甚忄妻惋焉。华后累征伐,有战功,历官太仆卿,太 子左卫率,封益阳县侯。太清中,侯景乱,华欲立志节,妻子为贼所擒,遂降之, 卒于贼。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甫人,汉南阳太守续之裔也。祖规,宋武帝之临徐州, 辟祭酒从事、大中正。会薛安都举彭城降北,规由是陷魏,魏授卫将军、营州刺史。 父祉,魏侍中,金紫光禄大夫。侃少而瑰伟,身长七尺八寸,雅爱文史,博涉书记, 尤好《左氏春秋》及《孙吴兵法》。弱冠随父在梁州立功。魏正光中,稍为别将。 时秦州羌有莫遮念生者,据州反,称帝,仍遣其弟天生率众攻陷岐州,遂寇雍州。 侃为偏将,隶萧宝夤往讨之,潜身巡緌,伺射天生,应弦即倒,其众遂溃。以功迁 使持节、征东大将军、东道行台,领泰山太守,进爵钜平侯。 初,其父每有南归之志,常谓诸子曰:“人生安可久淹异域,汝等可归奉东朝。” 侃至是将举河济以成先志。兗州刺史羊敦,侃从兄也,密知之,据州拒侃。侃乃率 精兵三万袭之,弗克,仍筑十余城以守之。朝廷赏授,一与元法僧同。遣羊鸦仁、 王弁率军应接,李元履运给粮仗。魏帝闻之,使授侃骠骑大将军、司徒、泰山郡公, 长为兗州刺史,侃斩其使者以徇。魏人一大骇,令仆射于晖率众数十万,及高欢、尔 硃阳都等相继而至,围侃十余重,伤杀甚众。栅中矢尽,南军不进,乃夜溃围而出, 且战且行,一日一夜 乃出魏境。至渣口,众尚万余人,马二千匹,将入南,士卒并 竟夜悲歌。侃乃谢曰:“卿等怀土,理不能见随,幸适去留,于此别异。”因各拜 辞而去。 侃以大通三年至京师,诏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瑕丘征讨诸军事、安北将 军、徐州刺史,并其兄默及三弟忱、给、元,皆拜为刺史。寻以侃为都督北讨诸军 事,出顿日城,会陈庆之失律,停进。其年,诏以为持节、云麾将军、青、冀二州 刺史。中大通四年,诏为使持节、都督瑕丘诸军事、安北将军、兗州刺史,随太尉 元法僧北讨。法僧先启云:“与侃有旧,愿得同行。”高祖乃召侃问方略,侃具陈 进取之计。高祖因曰:“知卿愿与太尉同行。”侃曰:“臣拔迹还朝,常思效命, 然实未曾愿与法僧同行。北人虽谓臣为吴,南人已呼臣为虏,今与法僧同行,还是 群类相逐,非止有乖素心,亦使匈一奴一轻汉。”高祖曰:“朝廷今者要须卿行。”乃 诏以为大军司马。高祖谓侃曰;“军司马废来已久,此段为卿置之。”行次官竹, 元树又于谯城丧师。军罢,入为侍中。五年,封高昌县侯,邑千户。六年,出为云 麾将军、晋安太守。闽越俗好反乱,前后太守莫能止息,侃至讨击,斩其渠帅陈称、 吴满等,于是郡内肃清,莫敢犯者。顷之,征太子左卫率。 大同三年,车驾幸乐游苑,侃预宴。时少府奏新造两刃槊成,长二丈四尺,围 一尺三寸,高祖因赐侃马,令试之。侃执槊上马,左右击刺,特尽其妙,高祖善之, 又制《武宴诗》三十韵以示侃,侃即席应诏,高祖览曰:“吾闻仁者有勇,今见勇 者有仁,可谓邹、鲁遗风,英贤不绝。”六年,迁司徒左长史。八年,迁都官尚书。 时尚书令何敬容用事,与之并省,未尝游造。有宦者张僧胤候侃,侃曰:“我床 非 阉人所坐。”竟不前之,时论美其贞正。九年,出为使持节、壮武将军、衡州刺史。 太清元年,征为侍中。会大举北伐,仍以侃为持节、冠军,监作韩山堰事,两 旬堰立。侃劝元帅贞阳侯乘水攻彭城,不纳;既而魏援大至,侃频劝乘其远来可击, 旦日又劝出战,并不从,侃乃率所领出顿堰上。及众军败,侃结阵徐还。 二年,复为都官尚书。侯景反,攻陷历阳,高祖问侃讨景之策。侃曰:“景反 迹久见,或容豕突,宜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春。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窟,乌 合之众,自然瓦解。”议者谓景未敢便逼京师,遂寝其策,令侃率千余骑顿望国门。 景至新林,追侃入副宣城王都督城内诸军事。时景既卒至,百姓竞入,公私混乱, 无复次第。侃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军人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 侃命斩数人,方得止。及贼逼城,众皆恟惧,侃伪称得射书,云“邵陵王、西昌侯 已至近路”。众乃少安。贼攻东掖门,纵火甚盛,侃亲自距抗,以水沃火,火灭, 引弓射杀数人,贼乃退。加侍中、军师将军。有诏送金五千两,银万两,绢万匹, 以赐战士,侃辞不受。部曲千余人,并私加赏赉。 贼为尖顶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掷驴上 焚之,俄尽。贼又东西两面起土山,以临城,城中震骇,侃命为地道,潜引其土, 山不能立。贼又作登城楼车,高十余丈,欲临射城内,侃曰:“车高緌虚,彼来必 倒,可卧而观之,不劳设备。”及车动果倒,众皆服焉。贼既频攻不捷,乃筑长围。 硃异、张绾议欲出击之,高祖以问侃,侃曰:“不可。贼多日攻城,既不能下,故 立长围,欲引城中降者耳。今击之,出人若少,不足破贼,若多,则一旦失利,自 相腾践,门隘桥小,必大致挫衄,此乃示弱,非骋王威也。”不从,遂使千余人出 战,未及一交一 锋,望风退走,果以争桥赴水,死者太半。 初,侃长子躭为景所获,执来城下示侃,侃谓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 岂复计此一子,幸汝早能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躭曰:“久以汝为死,犹复在 邪?吾以身许国,誓死行阵,终不以尔而生进退。”因引弓射之。贼感其忠义,亦 不之害也。景遣仪同傅士哲呼侃与语曰:“侯王远来问讯天子,何为闭距,不时进 纳?尚书国家大臣,宜启朝廷。”侃曰:“侯将军奔亡之后,归命国家,重镇方城, 悬相任寄,何所患苦?忽致称兵?今驱乌合之卒,至王城之下,虏马饮淮,矢集帝 室,岂有人臣而至于此?吾荷国重恩,当禀承庙算,以扫大逆耳,不能妄受浮说, 开门揖盗。幸谢侯王,早自为所。”士哲又曰:“侯王事君尽节,不为朝廷所知, 正欲面启至尊,以除奸佞,既居戎旅,故带甲来朝,何谓作逆?”侃曰:“圣上临 四海将五十年,聪明睿哲,无幽不照,有何奸佞而得在朝?欲饰其非,宁无诡说。 且侯王亲举白刃,以向城阙,事君尽节,正若是邪!”士哲无以应,乃曰:“在北 之日,久挹风猷,每恨平生,未获披叙,愿去戎服,得一相见。”侃为之免胄,士 哲瞻望久之而去。其为北人所钦慕如此。 后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侃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 其路,徐于里筑城,贼不能进。十二月,遘疾卒于台内,时年五十四。诏给东园秘 器,布绢各五百匹,钱三百万,赠侍中、护军将军,鼓吹一部。 侃少而雄勇,膂力绝人,所用弓至十余石。尝于兗州尧庙蹋壁,直上至五寻, 横行得七迹。泗桥有数石人,长八尺,大十围,侃执以相击,悉皆破碎。 侃性豪侈,善音律,自造《采莲》、《棹歌》两曲,甚有新致。姬妾侍列,穷 极奢靡。有弹筝人陆太喜,著鹿角爪长七寸。儛人张净琬,腰围一尺六寸,时人咸 推能掌中儛。又有孙荆玉,能反腰帖地,衔得席上玉簪。敕赉歌人王娥儿,东宫亦 赉歌者屈偶之,并妙尽奇曲,一时无对。初赴衡州,于两艖?符,起三间通梁水斋, 饰以珠玉,加之锦缋,盛设帷屏,陈列女乐,乘潮解缆,临波置酒,缘塘傍水,观 者填咽。大同中,魏使阳斐,与侃在北尝同学,有诏令侃延斐同宴。宾客三百余人, 器皆金玉杂宝,奏三部女乐,至夕,侍婢百余人,俱执金花烛。侃不能饮酒,而好 宾客一交一 游,终日献酬,同其醉醒。性宽厚,有器局,尝南还至涟口,置酒,有客张 孺才者,醉于船中失火,延烧七十余艘,所燔金帛不可胜数。侃闻之,都不挂意, 命酒不辍。孺才惭惧,自逃匿,侃慰喻使还,待之如旧。 第三子鹍。鹍字子鹏。随侃台内,城陷,窜于阳平。侯景呼还,待之甚厚。及 景败,鹍密图之,乃随其东走。景于松一江一 战败,惟余三舸,下海欲向蒙山。会景倦 昼寝,鹍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一胡一 豆洲, 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喜,将依之。鹍拔刀叱海师, 使向京口。景欲透水,鹍抽刀斫之,景乃走入船中,以小刀抉船,鹍以槊入刺杀之。 世祖以鹍为持节、通直散骑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明威将军、青州刺史, 封昌国县公,邑二千户,赐钱五百万,米五千石,布绢各一千匹,又领东阳太守。 征陆纳,加散骑常侍。平峡中,除西晋州刺史。破郭元建于东关,迁使持节、信武 将军、东晋州刺史。承圣三年,西魏围一江一 陵,鹍赴援不及,从王僧愔征萧勃于岭表。 闻大尉僧辩败,乃还,为侯瑱所破,于豫章遇害,时年二十八。 羊鸦仁,字孝穆,太山钜平人也。少骁果有胆力,仕郡为主簿。普通中,率兄 弟自魏归国,封广晋县侯。征伐青、齐间,累有功绩,稍迁员外散骑常侍、历阳太 守。中大通四年,为持节、都督谯州诸军事、信威将军、谯州刺史。大同七年,除 太子左卫率,出为持节、都督南、北司、豫、楚四州诸军事、轻车将军、北司州刺 史。侯景降,诏鸦仁督士州刺史桓和之、仁州刺史湛海珍等精兵三万,趋悬瓠应接 景,仍为都督豫、司、淮、冀、殷、应、西豫等七州诸军事、司、豫二州刺史,镇 悬瓠。会侯景败于涡阳,魏军渐逼,鸦仁恐粮运不继,遂还北司,上表陈谢。高祖 大怒,责之,鸦仁惧,又顿军于淮上。及侯景反,鸦仁率所部入援。太清二年,景 既背盟,鸦仁乃与赵伯超及南康王会理共攻贼于东府城,反为贼所败。台城陷,鸦 仁见景,为景所留,以为五兵尚书。鸦仁常思奋发,谓所亲曰:“吾以凡流,受一宠一 朝廷,竟无报效,以答重恩。社稷倾危,身不能死,偷生苟免,以至于今。若以此 终,没有余愤。”因遂泣下,见者伤焉。三年,出奔一江一 西,其故部曲数百人迎之, 将赴一江一 陵,至东莞,为故北徐州刺史荀伯道诸子所害。 史臣曰:高祖革命受终,光期宝运,威德所渐,莫不怀来,其皆殉难投身,前 后相属。元法僧之徒入国,并降恩遇,位重任隆,击钟鼎食,美矣。而羊侃、鸦仁 值太清之难,并竭忠奉国。侃则临危不挠,鸦仁守义殒命,可谓志等松筠,心均铁 石,古之殉节,斯其谓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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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三十四 司马褧 到溉 刘显 刘之遴弟之亨 许懋
作者: 姚思廉 司马褧,字元素,河内一温一 人也。曾祖纯之,晋大司农高密敬王。祖让之,员外 常侍。父燮,善《三礼》,仕齐官至国子博士。褧少传家业,强力专精,手不释卷, 其礼文所涉书,略皆遍睹。沛国刘?献为儒者宗,嘉其学,深相赏好。少与乐安任 昉善,昉亦推重焉。初为国子生,起家奉朝请,稍迁王府行参军。天监初,诏通儒 治五礼,有司举褧治嘉礼,除尚书祠部郎中。是时创定礼乐,褧所议多见施行。除 步兵校尉,兼中书通事舍人。褧学尤精于事数,国家吉凶礼,当世名儒明山宾、贺 蒨等疑不能断,皆取决焉。累迁正员郎、镇南谘议参军,兼舍人如故。迁尚书右丞。 出为仁威长史、长沙内史。还除云骑将军,兼御史中丞,顷之即真。十六年,出为 宣毅南康王长史、行府国并石头戍军事。褧虽居外官,有敕预文德、武德二殿长名 问讯,不限日。十七年,迁明威将军、晋安王长史,未几卒。王命记室庾肩吾集其 文为十卷,所撰《嘉礼仪注》一百一十二卷。 到溉,字茂灌,彭城武原人。曾祖彦之,宋骠骑将军。祖仲度,骠骑一江一 夏王从 事中郎。父坦,齐中书郎。溉少孤贫,与弟洽俱聪敏有才学,早为任昉所知,由是 声名益广。起家王国左常侍,转后军法曹行参军,历殿中郎。出为建安内史,迁中 书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东王绎为会稽太守,以溉为轻车长史、行府郡事。 高祖敕王曰:“到溉非直为汝行事,足为汝师,间有进止,每须询访。”遭母忧, 居丧尽礼,朝廷嘉之。服阕,犹蔬食布衣者累载。除通直散骑常侍,御史中丞,太 府卿,都官尚书,郢州长史、一江一 夏太守,加招远将军,入为左民尚书。 溉身长八尺,美风仪,善容止,所莅以清白自修。性又率俭,不好声色,虚室 单床 ,傍无姬侍。自外车服,不事鲜华,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补,传呼清路, 示有朝章而已。顷之,坐事左迁金紫光禄大夫,俄授散骑常侍、侍中、国子祭酒。 溉素谨厚,特被高祖赏接,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溉第山池有奇石,高祖戏与 赌之,并《礼记》一部,溉并输焉,未进,高祖谓硃异曰;“卿谓到溉所输可以送 未?”溉敛板对曰:“臣既事君,安敢失礼。”高祖大笑,其见亲爱如此。后因疾 失明,诏以金紫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就第养疾。 溉家门雍睦,兄弟特相友爱。初与弟洽常共居一斋,洽卒后,便舍为寺,因断 腥膻,终身蔬食,别营小室,朝夕从僧徒礼诵。高祖每月三致净馔,恩礼甚笃。蒋 山有延贤寺者,溉家世创立,故生平公俸,咸以供焉,略无所取。性又不好一交一 游, 惟与硃异、刘之遴、张绾同志友密。及卧疾家园,门可罗雀,三君每岁时常鸣驺枉 道,以相存问,置酒叙生平,极欢而去。临终,托张、刘勒子孙以薄葬之礼,卒时 年七十二。诏赠本官。有集二十卷行于世。时以溉、洽兄弟比之二陆,故世祖赠诗 曰:“魏世重双丁,晋朝称二陆,何如今两到,复似凌寒竹。” 子镜,字圆照,安西湘东王法曹行参军,太子舍人,早卒。 镜子荩,早聪慧,起家著作佐郎,历太子舍人,宣城王主簿,太子洗马,尚书 殿中郎。尝从高祖幸京口,登北顾楼赋诗,荩受诏便就,上览以示溉曰:“荩定是 才子,翻恐卿从来文章假手于荩。”因赐溉《连珠》曰:“研磨墨以腾文,笔飞毫 以书信。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于少荩。”其见知 赏如此。除丹阳尹丞。太清乱,赴一江一 陵卒。 刘显,字嗣芳,沛国相人也。父鬷,晋安内史。显幼而聪敏,当世号曰神童。 天监初,举秀才,解褐中军临川王行参军,俄署法曹。显好学,博涉多参通,任昉 尝得一篇缺简书,文字零落,历示诸人,莫能识者,显云是《古文尚书》所删逸篇, 昉检《周书》,果如其说,昉因大相赏异。丁母忧,服阕,尚书令沈约命驾造焉, 于坐策显经史十事,显对其九。约曰:“老夫昏忘,不可受策;虽然,聊试数事, 不可至十也。”显问其五,约对其二。陆倕闻之叹曰:“刘郎可谓差人,虽吾家平 原诣张壮武,王粲谒伯喈,必无此对。”其为名流推赏如此。及约为太子少傅,乃 引为五官掾,俄兼廷尉正。五兵尚书傅昭掌著作,撰国史,引显为佐。九年,始革 尚书五都选,显以本官兼吏部郎,又除司空临川王外兵参军,迁尚书仪曹郎。尝为 《上朝诗》,沈约见而美之,时约郊居宅新成,因命工书人题之于壁。出为临川王 记室参军。建康平,复入为尚书仪曹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秣陵令,又除骠 骑鄱阳王记室,兼中书舍人,累迁步兵校尉、中书侍郎,舍人如故。 显与河东裴子野、南阳刘之遴、吴郡顾协,连职禁中,递相师友,时人莫不慕 之。显博闻强记,过于裴、顾,时魏人献古器,有隐起字,无能识者,显案文读之, 无有滞碍,考校年月,一字不差,高祖甚嘉焉。迁尚书左丞,除国子博士。出为宣 远岳阳王长史,行府国事,未拜,迁云麾邵陵王长史、寻阳太守。大同九年,王迁 镇郢州,除平西谘议参军,加戎昭将军。其年卒,时年六十三。友人刘之遴启皇太 子曰:“之遴尝闻,夷、叔、柳惠,不逢仲尼一言,则西山饿夫,东国黜士,名岂 施于后世。信哉!生有七尺之形,终为一棺之土。不朽之事,寄之题目,怀珠抱玉, 有殁世而名不称者,可为长太息,孰过于斯。窃痛友人沛国刘显,韫椟艺文,研精 覃奥,聪明特达,出类拔群。阖棺郢都,归魂上国,卜宅有日,须镌墓板。之遴已 略撰其事行,今辄上呈。伏愿鸿慈,降兹睿藻,荣其枯骴,以慰幽魂。冒昧尘闻, 战栗无地。”乃蒙令为志铭曰:“繁弱挺质,空桑吐声,分器见重,播乐传名。谁 其均之?美有髦士。礼著幼年,业明壮齿。厌饫典坟,研精名理。一见弗忘,过目 则记。若访贾逵,如问伯始。颖脱斯出,学优而仕。议狱既佐,芸兰乃握。抟凤池 水,推羊太学。内参禁中,外相籓岳。斜光已道,殒彼西浮;百川到海,还逐东流。 营营返魄,泛泛虚舟。白马向郊,丹旒背巩。野埃兴伏,山云轻重。吕掩书坟,扬 归玄冢。尔其戒行,途穷土垄。弱葛方施,丛柯日拱。?遂柳荑春,禽寒敛氄。长 空常暗,阴泉独涌。祔彼故茔,流芬相踵。” 显有三子:莠,荏,臻。臻早著名。 刘之遴,字思贞,南阳涅阳人也。父虬,齐国子博士,谥文范先生。之遴八岁 能属文,十五举茂才对策,沈约、任昉见而异之。起家宁朔主簿。吏部尚书王瞻尝 候任昉,值之遴在坐,昉谓瞻曰:“此南阳刘之遴,学优未仕,水镜所宜甄擢。” 瞻即辟为太学博士。时张稷新除尚书仆射,托昉为让表,昉令之遴代作,操笔立成。 昉曰:“荆南秀气,果有异才,后仕必当过仆。”御史中丞乐蔼,即之遴舅,宪台 奏弹,皆之遴草焉。迁平南行参军,尚书起部郎,延陵令,荆州治中。太宗临荆州, 仍迁宣惠记室。之遴笃学明审,博览群籍。时刘显、韦稜并强记,之遴每与讨论, 咸不能过也。 还除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迁正员郎,尚书右丞,荆州大中正。累 迁中书侍郎,鸿胪卿,复兼中书舍人。出为征西鄱阳王长史、南郡太守,高祖谓曰: “卿母年德并高,故令卿衣锦还乡,尽荣养之理。”后转为西中郎湘东王长史,太 守如故。初,之遴在荆府,尝寄居南郡廨,忽梦前太守袁彖谓曰:“卿后当为折臂 太守,即居此中。”之遴后果损臂,遂临此郡。丁母忧,服阕,征秘书监,领步兵 校尉。出为郢州行事,之遴意不愿出,固辞,高祖手敕曰:“朕闻妻子具,孝衰于 亲;爵禄具,忠衰于君。卿既内足,理忘奉公之节。”遂为有司所奏免。久之,为 太府卿,都官尚书,太常卿。 之遴好古爱奇,在荆州聚古器数十百种。有一器似瓯,可容一斛,上有金错字, 时人无能知者。又献古器四种于东宫。其第一种,镂铜鸱夷榼二枚,两耳有银镂, 铭云“建平二年造”。其第二种,金银错镂古樽二枚,有篆铭云“秦容成侯适楚之 岁造”。其第三种,外国澡灌一口,铭云“元封二年,龟兹国献”。其第四种,古 制澡盘一枚,铭云“初平二年造”。 时鄱阳嗣王范得班固所上《汉书》真本,献之东宫,皇太子令之遴与张缵、到 溉、陆襄等参校异同。之遴具异状十事,其大略曰:“案古本《汉书》称‘永平十 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无上书年月日字。又案古本《叙传》 号为中篇;今本称为《叙传》。又今本《叙传》载班彪事行;而古本云‘稚生彪, 自有传’。又今本纪及表、志、列传不相合为次,而古本相合为次,总成三十八卷。 又今本《外戚》在《西域》后;古本《外戚》次《帝纪》下。又今本《高五子》、 《文三王》、《景十三王》、《武五子》、《宣元六王》杂在诸传秩中;古本诸王 悉次《外戚》下,在《陈项传》前。又今本《韩彭英卢吴》述云‘信惟饿隶,布实 黥徒,越亦狗盗,芮尹江湖,云起龙骧,化为侯王’;古本述云‘淮阴毅毅,杖剑 周章,邦之杰子,实惟彭、英,化为侯王,云起龙骧’。又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 释义,以助雅诂,而今本无此卷。” 之遴好属文,多学古体,与河东裴子野、沛国刘显常共讨论书籍,因为一交一 好。 是时《周易》、《尚书》、《礼记》、《毛诗》并有高祖义疏,惟《左氏传》尚阙。 之遴乃著《春秋大意》十科,《左氏》十科,《三传同异》十科,合三十事以上之。 高祖大悦,诏答之曰:“省所撰《春秋》义,比事论书,辞微旨远。编年之教,言 阐义繁,丘明传洙泗之风,公羊禀西河之学,鐸椒之解不追,瑕丘之说无取。继踵 一胡一 母,仲舒云盛,因修《谷梁》,千秋最笃。张苍之传《左氏》,贾谊之袭荀卿, 源本分镳,指归殊致,详略纷然,其来旧矣。昔在弱年,乃经研味,一从遗置,迄 将五纪。兼晚冬晷促,机事罕暇,夜分求衣,未遑搜括。须待夏景,试取推寻,若 一温一 故可求,别酬所问也。” 太清二年,侯景乱,之遴避难还乡,未至,卒于夏口,时年七十二。前后文集 五十卷,行于世。 之亨字嘉会,之遴弟也。少有令名。举秀才,拜太学博士,稍迁兼中书通事舍 人,步兵校尉,司农卿。又代兄之遴为安西湘东王长史、南郡太守。在郡有异绩。 数年卒于官,时年五十。荆士至今怀之,不忍斥其名,号为“大南郡”、“小南郡” 云。 许懋,字昭哲,高阳新城人,魏镇北将军允九世孙。祖珪,宋给事中,著作郎, 桂阳太守。父勇惠,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懋少孤,性至孝,居父忧,执丧过礼。 笃志好学,为州一党一 所称。十四入太学,受《毛诗》,旦领师说,晚而覆讲,座下听 者常数十百人,因撰《风雅比兴义》十五卷,盛行于世。尤晓故事,称为仪注之学。 起家后军豫章王行参军,转法曹,举茂才,迁骠骑大将军仪同中记室。文惠太 子闻而召之,侍讲于崇明殿,除太子步兵校尉。永元中,转散骑侍郎,兼国子博士。 与司马褧同志友善,仆射一江一 祏甚推重之,号为“经史笥”。天监初,吏部尚书范云 举懋参详五礼,除征西鄱阳王谘议,兼著作郎,待诏文德省。时有请封会稽禅国山 者,高祖雅好礼,因集儒学之士,草封禅仪,将欲行焉。懋以为不可,因建议曰: 臣案舜幸岱宗,是为巡狩,而郑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泰山,考绩柴燎, 禅乎梁甫,刻石纪号”。此纬书之曲说,非正经之通义也。依《白虎通》云,“封 者,言附广也;禅者,言成功相传也”。若以禅授为义,则禹不应传启至桀十七世 也,汤又不应传外丙至纣三十七世也。又《礼记》云:“三皇禅奕奕,谓盛德也。 五帝禅亭亭,特立独起于身也。三王禅梁甫,连延不绝,父没子继也。”若谓“禅 奕奕为盛德者,古义以伏羲、神农、黄帝,是为三皇。伏羲封泰山,禅云云,黄帝 封泰山,禅亭亭,皆不禅奕奕,而云盛德,则无所寄矣。若谓五帝禅亭亭,特立独 起于身者,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 泰山,禅云云,亦不禅亭亭,若合黄帝以为五帝者,少昊即黄帝子,又非独立之义 矣。若谓三王禅梁甫,连延不绝,父没子继者,禹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 禅社首,旧书如此,异乎《礼说》,皆道听所得,失其本文。假使三王皆封泰山禅 梁甫者,是为封泰山则有传世之义,禅梁甫则有揖让之怀,或欲禅位,或欲传子, 义既矛盾,理必不然。 又七十二君,夷吾所记,此中世数,裁可得二十余主:伏羲、神农、女娲、大 庭、柏皇、中央、栗陆、骊连、赫胥、尊卢、混沌、昊英、有巢、硃襄、葛天、阴 康、无怀、黄帝、少昊、颛顼、高辛、尧、舜、禹、汤、文、武,中间乃有共工, 霸有九州,非帝之数,云何得有七十二君封禅之事?且燧人以前至周之世,未有君 臣,人心淳朴,不应金泥玉检,升中刻石。燧人、伏羲、神农三皇结绳而治,书契 未作,未应有镌文告成。且无怀氏,伏羲后第十六主,云何得在伏羲前封泰山禅云 云? 夷吾又曰:“惟受命之君然后得封禅。”周成王非受命君,云何而得封泰山禅 社首?神农与炎帝是一主,而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分为二人, 妄亦甚矣!若是圣主,不须封禅;若是凡主,不应封禅。当是齐桓欲行此事,管仲 知其不可,故举怪物以屈之也。 秦始皇登泰山中坂,风雨暴至,休松树下,封为五大夫,而事不遂。汉武帝宗 信方士,广召儒生,皮弁搢绅,射牛行事,独与霍嬗俱上,既而子侯暴卒,厥足用 伤。至魏明,使高堂隆撰其礼仪,闻隆没,叹息曰:“天不欲成吾事,高生舍我亡 也。”晋武泰始中欲封禅,乃至太康议犹不定,意不果行。孙皓遣兼司空董朝、兼 太常周处至阳羡封禅国山。此朝君子,有何功德?不思古道而欲封禅,皆是主好名 于上,臣阿旨于下也。 夫封禅者,不出正经,惟《左传》说“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亦 不谓为封禅。郑玄有参、柴之风,不能推寻正经,专信纬候之书,斯为谬矣。盖 《礼》云“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中于天,因吉土享帝于郊”。燔柴岱宗, 即因山之谓矣。故《曲礼》云“天子祭天地”是也。又祈谷一,报谷一,礼乃不显 祈报地,推文则有。《乐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 不失,节故祀天祭地。”百物不失者,天生之,地养之。故知地亦有祈报,是则一 年三郊天,三祭地。《周官》有员丘方泽者,总为三事,郊祭天地。故《小宗伯》 云“兆五帝于四郊”,此即《月令》迎气之郊也。《舜典》有“岁二月东巡狩,至 于岱宗”,夏南,秋西,冬北,五年一周,若为封禅,何其数也!此为九郊,亦皆 正义。至如大旅于南郊者,非常祭也。《大宗伯》“国有大故则旅上帝”,《月令》 云“仲春玄鸟至,祀于高禖”,亦非常祭。故《诗》云“克禋克祀,以弗无子”。 并有雩祷,亦非常祭。《礼》云“雩,頠水旱也”。是为合郊天地有三,特郊天有 九,非常祀又有三。《孝经》云:“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雩祭与明堂虽 是祭天,而不在郊,是为天祀有十六,地祭有三,惟大禘祀不在此数。《大传》云: “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异于常祭,以故云大于时祭。案《系辞》 云:“《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兼三才而两 之,故六。六者非佗,三才之道也。”《乾·彖》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 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此则应六年一祭,坤元亦尔。 诚敬之道,尽此而备。至于封禅,非所敢闻。 高祖嘉纳之,因推演懋议,称制旨以答,请者由是遂停。 十年,转太子家令。宋、齐旧仪,郊天祀帝,皆用衮冕,至天监七年,懋始请 造大裘。至是,有事于明堂,仪注犹云“服衮冕”。懋駮云:“《礼》云‘大裘而 冕,祀昊天上帝亦如之。’良由天神尊远,须贵诚质。今泛祭五帝,理不容文。” 改服大裘,自此始也。又降敕问:“凡求阴阳,应各从其类,今雩祭燔柴,以火祈 水,意以为疑。”懋答曰:“雩祭燔柴,经无其文,良由先儒不思故也。按周宣 《云汉》之诗曰:‘上下奠瘗,靡神不宗。’毛注云:‘上祭天,下祭地,奠其币, 瘗其物。’以此而言,为旱而祭天地,并有瘗埋之文,不见有燔柴之说。若以祭五 帝必应燔柴者,今明常之礼,又无其事。且《礼》又云‘埋少牢以祭时’,时之功 是五帝,此又是不用柴之证矣。昔雩坛在南方正阳位,有乖求神;而已移于东,实 柴之礼犹未革。请停用柴,其牲牢等物,悉从坎瘗,以符周宣《云汉》之说。”诏 并从之。凡诸礼仪,多所刊正。 以足疾出为始平太守,政有能名。加散骑常侍,转天门太守。中大通三年,皇 太子召诸儒参录《长春义记》。四年,拜中庶子。是岁卒,时年六十九。撰《述行 记》四卷,有集十五卷。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司马褧儒术博通,到溉文义优敏,显、懋、之遴强学浃洽, 并职经便繁,应对左右,斯盖严、硃之任焉。而溉、之遴遂至显贵,亟拾青紫;然 非遇时,焉能致此仕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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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三十五 王规 刘? 宗懔 王承 褚翔 萧介从父兄洽 褚
作者: 姚思廉 王规,字威明,琅邪临沂人。祖俭,齐太尉南昌文宪公。父骞,金紫光禄大夫 南昌安侯。规八岁,以丁所生母忧,居丧有至性。太尉徐孝嗣每见必为之流涕,称 曰孝童。叔父暕亦深器重之,常曰:“此儿吾家千里驹也。”年十二,《五经》大 义,并略能通。既长,好学有口辩。州举秀才,郡迎主簿。 起家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安右南康王主簿、太子洗马。天监十二年,改构 太极殿,功毕,规献《新殿赋》,其辞甚工。拜秘书丞。历太子中舍人、司徒左西 属、从事中郎。晋安王纲出为南徐州,高选僚属,引为云麾谘议参军。久之,出为 新安太守,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县侯,除中书黄门侍郎。敕与陈郡殷钧、琅 邪王锡、范阳张缅同侍东宫,俱为昭明太子所礼。湘东王时为京尹,与朝士宴集, 属规为酒令。规从容对曰:“自一江一 左以来,未有兹举。”特进萧琛、金紫傅昭在坐, 并谓为知言。普通初,陈庆之北伐,克复洛阳,百僚称贺,规退曰:“道家有云: 非为功难,成功难也。羯寇游魂,为日已久,桓一温一 得而复失,宋武竟无成功。我孤 军无援,深入寇境,威势不接,馈运难继,将是役也,为祸阶矣。”俄而王师覆没, 其识达事机多如此类。 六年,高祖于文德殿饯广州刺史元景隆,诏群臣赋诗,同用五十韵,规援笔立 奏,其文又美。高祖嘉焉,即日诏为侍中。大通三年,迁五兵尚书,俄领步兵校尉。 中大通二年,出为贞威将军骠骑晋安王长史。其年,王立为皇太子,仍为吴郡太守。 主书芮珍宗家在吴,前守宰皆倾意附之。是时珍宗假还,规遇之甚薄,珍宗还都, 密奏规云“不理郡事”。俄征为左民尚书,郡吏民千余人诣阙请留,表三奏,上不 许。寻以本官领右军将军,未拜,复为散骑常侍、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规辞 疾不拜,于钟山宗熙寺筑室居焉。大同二年,卒,时年四十五。诏赠散骑常侍、光 禄大夫,赙钱二十万,布百匹。谥曰章。皇太子出临哭,与湘东王绎令曰:“威明 昨宵奄复殂化,甚可痛伤。其风韵遒正,神峰标映,千里绝迹,百尺无枝。文辩纵 横,才学优赡,跌宕之情弥远,濠梁之气特多,斯实俊民也。一尔过隙,永归长夜, 金刀掩芒,长淮绝涸。去岁冬中,已伤刘子;今兹寒孟,复悼王生。俱往之伤,信 非虚说。”规集《后汉》众家异同,注《续汉书》二百卷,文集二十卷。 子褒,字子汉,七岁能属文。外祖司空袁昂爱之,谓宾客曰:“此儿当成吾宅 相。”弱冠举秀才,除秘书郎、太子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侯,除武 昌王文学、太子洗马,兼东宫管记,迁司徒属,秘书丞,出为安成内史。太清中, 侯景陷京城,一江一 州刺史当阳公大心举州附贼,贼转寇南中,褒犹据郡拒守。大宝二 年,世祖命征褒赴一江一 陵,既至,以为忠武将军、南平内史,俄迁吏部尚书、侍中。 承圣二年,迁尚书右仆射,仍参掌选事,又加侍中。其年,迁左仆射,参掌如故。 三年,一江一 陵陷,入于周。 褒著《幼训》,以诫诸子。其一章云: 陶士衡曰:“昔大禹不吝尺璧而重寸阴。”文士何不诵书,武士何不马射?若 乃玄冬修夜,硃明永日,肃其居处,崇其墙仞,门无糅杂,坐阙号呶。以之求学, 则仲尼之门人也;以之为文,则贾生之升堂也。古者盘盂有铭,几杖有诫,进退循 焉,俯仰观焉。文王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立身行道,终始若一。 “造次必于是”,君子之言欤? 儒家则尊卑等差,吉凶降杀。君南面而臣北面,天地之义也;鼎俎奇而笾豆偶, 阴阳之义也。道家则堕支体,黜聪明,弃义绝仁,离形去智。释氏之义,见苦断一习一 , 证灭循道,明因辨果,偶凡成圣,斯虽为教等差,而义归汲引。吾始乎幼学,及于 知命,既崇周、孔之教,兼循老、释之谈,一江一 左以来,斯业不坠,汝能修之,吾之 志也。 初,有沛国刘?、南阳宗懔与褒俱为中兴佐命,同参帷幄。 刘?,字仲宝,晋丹阳尹真长七世孙也。少方正有器局。自国子礼生射策高第, 为宁海令,稍迁湘东王记室参军,又转中记室。太清中,侯景乱,世祖承制上流, 书檄多委?焉,?亦竭力尽忠,甚蒙赏遇。历尚书左丞、御史中丞。承圣二年,迁 吏部尚书、国子祭酒,余如故。 宗懔,字元懔。八世祖承,晋宜都郡守,属永嘉东徙,子孙因居一江一 陵焉。懔少 聪敏好学,昼夜不倦,乡里号为“童子学士”。普通中,为湘东王府兼记室,转刑 狱,仍掌书记。历临汝、建成、广晋等令,后又为世祖荆州别驾。及世祖即位,以 为尚书郎,封信安县侯,邑一千户。累迁吏部郎中、五兵尚书、吏部尚书。承圣三 年,一江一 陵没,与?俱入于周。 王承,字安期,仆射暕子。七岁通《周易》,选补国子生。年十五,射策高第, 除秘书郎。历太子舍人、南康王文学、邵陵王友、太子中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 复为中舍人,累迁中书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时膏腴贵游,咸以文学相尚,罕以 经术为业,惟承独好之,发言吐论,造次儒者。在学训诸生,述《礼》、《易》义。 中大通五年,迁长兼侍中,俄转国子祭酒。承祖俭及父暕尝为此职,三世为国师, 前代未之有也,当世以为荣。久之,出为戎昭将军、东阳太守。为政宽惠,吏民悦 之。视事未期,卒于郡,时年四十一。谥曰章子。 承性简贵有风格。时右卫硃异当朝用事,每休下,车马常填门。时有魏郡申英 好危言高论,以忤权右,常指异门曰:“此中辐辏,皆以利往。能不至者,惟有大 小王东阳。”小东阳,即承弟稚也。当时惟承兄弟及褚翔不至异门,时以此称之。 褚翔,字世举,河南阳翟人。曾祖渊,齐太宰文简公,佐命齐室。祖蓁,太常 穆子。父向,字景政。年数岁,父母相继亡没,向哀毁若成一人 者,亲表咸异之。既 长,淹雅有器量。高祖践阼,选补国子生。起家秘书郎,迁太子舍人、尚书殿中郎。 出为安成内史。还除太子洗马、中舍人,累迁太尉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镇右豫章 王长史。顷之,入为长兼侍中。向风仪端丽,眉目如点,每公庭就列,为众所瞻望 焉。大通四年,出为宁远将军北中郎庐陵王长史。三年,卒官。外兄谢举为制墓铭, 其略曰:“弘治推华,子嵩惭量;酒归月下,风清琴上。”论者以为拟得其人。 翔初为国子生,举高第。丁父忧。服阕,除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宣城王主 簿。中大通五年,高祖宴群臣乐游苑,别诏翔与王训为二十韵诗,限三刻成。翔于 坐立奏,高祖异焉,即日转宣城王文学,俄迁为友。时宣城友、文学加它王二等, 故以翔超为之,时论美焉。出为义兴太守。翔在政洁已,省繁苛,去浮费,百姓安 之。郡之西亭有古树,积年枯死;翔至郡,忽更生枝叶,百姓咸以为善政所感。及 秩满,吏民诣阙请之,敕许焉。寻征为吏部郎,去郡,百姓无老少追送出境,涕泣 拜辞。 翔居小选公清,不为请属易意,号为平允。俄迁侍中,顷之转散骑常侍,领羽 林监,侍东宫。出为晋陵太守,在郡未期,以公事免。俄复为散骑常侍,侍东宫。 太清二年,迁守吏部尚书。其年冬,侯景围宫城,翔于围内丁母忧,以毁卒,时年 四十四。诏赠本官。翔少有孝性。为侍中时,母疾笃,请沙门祈福。中夜忽见户外 有异光,又闻空中弹指,及晓,疾遂愈。咸以翔精诚所致焉。 萧介,字茂镜,兰陵人也。祖思话,宋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父惠茜,齐 左民尚书。介少颖悟,有器识,博涉经史,兼善属文。齐永元末,释褐著作佐郎。 天监六年,除太子舍人。八年,迁尚书金部郎。十二年,转主客郎。出为吴令,甚 著声绩。湘东王闻介名,思共游处,表请之。普通三年,乃以介为湘东王谘议参军。 大通二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大同二年,武陵王为扬州刺史,以介为府长史,在职 清白,为朝廷所称。高祖谓何敬容曰:“萧介甚贫,可处以一郡。”敬容未对,高 祖曰:“始兴郡顷无良守,岭上民颇不安,可以介为之。”由是出为始兴太守。介 至任,宣布威德,境内肃清。七年,征为少府卿,寻加散骑常侍。会侍中阙,选司 举王筠等四人,并不称旨,高祖曰:“我门中久无此职,宜用萧介为之。”介博物 强识,应对左右,多所匡正,高祖甚重之。迁都官尚书,每军国大事,必先询访于 介焉。高祖谓硃异曰:“端右之材也。”中大同二年,辞疾致事,高祖优诏不许。 终不肯起,乃遣谒者仆射魏祥就拜光禄大夫。 太清中,侯景于涡阳败走,入寿阳。高祖敕防主韦默纳之,介闻而上表谏曰: 臣抱患私门,窃闻侯景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臣 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恶一也。昔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董而为贼;刘牢反 王恭以归晋,还背晋以构妖。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见饥 噬之祸。侯景兽心之种,鸣镝之类。以凶狡之才,荷高欢翼长之遇,位忝台司,任 居方伯;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还反噬。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容,故 复投身于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以属国降一胡一 以讨匈一奴一,冀获一战之效耳。 今既亡师失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之好,臣窃不取也。若国家 犹待其更鸣之晨,岁暮之效,臣窃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 遗芥,岂知远慕圣德,为一江一 淮之纯臣!事迹显然,无可致惑。一隅尚其如此,触类 何可具陈? 臣朽老疾侵,不应辄干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一尸一谏 之节。臣忝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伏愿天慈,少思危苦之语。 高祖省表叹息,卒不能用。 介性高简,少一交一 游,惟与族兄琛、从兄眎素及洽、从弟淑等文酒赏会,时人以 比谢氏乌衣之游。初,高祖招延后进二十余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 斗,盾饮尽,颜色不变,言笑自若;介染翰便成,文无加点。高祖两美之曰:“臧 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三,卒于家。 第三子允,初以兼散骑常侍聘魏,还为太子中庶子,后至光禄大夫。 洽,字宏称,介从父兄也。父惠基,齐吏部尚书,有重名前世。洽幼敏寤,年 七岁,诵《楚辞》略上口。及长,好学博涉,亦善属文。齐永明中,为国子生,举 明经。起家著作佐郎,迁西中郎外兵参军。天监初,为前军鄱阳王主簿、尚书囗部 郎,迁太子中舍人。出为南徐州治中,既近畿重镇,史数千人,前后居之者皆致巨 富。洽为之,清身率职,馈遗一无所受,妻子不免饥寒。还除司空从事中郎,为建 安内史,坐事免。久之,起为护军长史、北中郎谘议参军,迁太府卿、司徒临川王 司马。普通初,拜员外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以公事免。顷之,为通直散骑常侍。 洽少有才思,高祖令制同泰、大爱敬二寺刹下铭,其文甚美。二年,迁散骑常侍。 出为招远将军、临海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民俗便之。还拜司徒左长史,又 敕撰《当涂堰碑》,辞亦赡丽。六年,卒官,时年五十五。有诏出举哀,赙钱二万, 布五十匹。集二十卷,行于世。 褚球,字仲宝,河南阳翟人。高祖叔度,宋征虏将军、雍州刺史;祖暧,太宰 外兵参军;父缋,太子舍人;并尚宋公主。球少孤贫,笃志好学,有才思。宋建平 王景素,元徽中诛灭,惟有一女得存。其故吏何昌珝、王思远闻球清立,以此女妻 之,因为之延誉。仕齐,起家征虏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右军曲一江一 公主簿。出为溧 阳令,在县清白,资公俸而已。除平西主簿。 天监初,迁太子洗马、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建康令,母忧去职, 以本官起之,固辞不拜。服阕,除北中郎谘议参军,俄迁中书郎,复兼中书通事舍 人。除云骑将军,累兼廷尉、光禄卿,舍人如故。迁御史中丞。球性公强,无所屈 挠,在宪司甚称职。普通四年,出为北中郎长史、南兰陵太守;入为通直散骑常侍, 领羽林监。七年,迁太府卿,顷之,迁都官尚书。中大同中,出为仁威临川王长史、 一江一 夏太守,以疾不赴职。改授光禄大夫,未拜,复为太府卿,领步兵校尉。俄迁通 直散骑常侍、秘书监,领著作。迁司徒左长史,常侍、著作如故。自魏孙礼、晋荀 组以后,台佐加貂,始有球也。寻出为贞威将军轻车河东王长史、南兰陵太守;入 为散骑常侍,领步兵。寻表致仕,诏不许。俄复拜光禄大夫,加给事中。卒官,时 年七十。 刘孺,字孝稚,彭城安上里人也。祖勔,宋司空忠昭公。父悛,齐太常敬子。 孺幼聪敏,七岁能属文。年十四,居父丧,毁瘠骨立,宗一党一 咸异之。服阕,叔父瑱 为义兴郡,携以之官,常置坐侧,谓宾客曰:“此儿吾家之明珠也。”既长,美风 采,性通和,虽家人不见其喜愠。本州召迎主簿。起家中军法曹行参军。时镇军沈 约闻其名,引为主簿,常与游宴赋诗,大为约所嗟赏。累迁太子舍人、中军临川王 主簿、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出为太末令,在县有清绩。还除晋安王友,转太子 中舍人。 孺少好文章,性又敏速,尝于御坐为《李赋》,受诏便成,文不加点,高祖甚 称赏之。后侍宴寿光殿,诏群臣赋诗,时孺与张率并醉,未及成,高祖取孺手板题 戏之曰:“张率东南美,刘孺雒阳才。揽笔便应就,何事久迟回?”其见亲爱如此。 转中书郎,兼中书通事舍人。顷之迁太子家令,余如故。出为宣惠晋安王长史, 领丹阳尹丞。迁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出为轻车湘东王长史,领会稽郡丞,公 事免。顷之,起为王府记室散骑侍郎,兼光禄卿。累迁少府卿、司徒左长史、御史 中丞,号为称职。大通二年,迁散骑常侍。三年,迁左民尚书,领步兵校尉。中大 通四年,出为仁威临川王长史、一江一 夏太守,加贞威将军。五年,为宁远将军、司徒 左长史,未拜,改为都官尚书,领右军将军。大同五年,守吏部尚书。其年,出为 明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和理,为吏民所称。七年,入为侍中,领右军。其年, 复为吏部尚书,以母忧去职。居丧未期,以毁卒,时年五十九。谥曰孝子。 孺少与从兄苞、孝绰齐名。苞早卒,孝绰数坐免黜,位并不高,惟孺贵显。有 文集二十卷。子刍,著作郎,早卒。孺二弟:览、遵。 览,字孝智,十六通《老》、《易》。历官中书郎,以所生母忧,庐于墓。再 期,口不尝盐酪,冬止著单布。家人患其不胜丧,中夜窃置炭于床 下,览因暖气得 睡,既觉知之,号恸欧血。高祖闻其有至性,数省视之。服阕,除尚书左丞。性聪 敏,尚书令史七百人,一见并记名姓。当官清正,无所私。姊夫御史中丞褚湮、从 兄吏部郎孝绰,在职颇通赃货,览劾奏,并免官。孝绰怨之,尝谓人曰:“犬啮行 路,览噬家人。”出为始兴内史,治郡尤励清节。还复为左丞,卒官。 遵,字孝陵。少清雅,有学行,工属文。起家著作郎、太子舍人,累迁晋安王 宣惠、云麾二府记室,甚见宾礼,转南徐州治中。王后为雍州,复引为安北谘议参 军,带邔县令。中大通二年,王立为皇太子,仍除中庶子。遵自随籓及在东宫,以 旧恩,偏蒙一宠一 遇,同时莫及。大同元年,卒官。皇太子深悼惜之,与遵从兄阳羡令 孝仪令曰: 贤从中庶,奄至殒逝,痛可言乎!其孝友淳深,立身贞固;内含玉润,外表澜 清。美誉嘉声,流于士友;言行相符,终始如一。文史该富,琬琰为心;辞章博赡, 玄黄成采。既以鸣谦表性,又以难进自居,未尝造请公卿,缔一交一 荣利。是以新沓莫 之举,社武弗之知。自阮放之官,野王之职,栖迟门下,已逾五载;同僚已陟,后 进多升,而怡然清静,不以少多为念。确尔之志,亦何易得?西河观宝,东一江一 独步, 书籍所载,必不是过。 吾昔在汉南,连翩书记,及忝硃方,从容坐首。良辰美景,清风月夜,鹢舟乍 动,硃鹭徐鸣,未尝一日而不追随,一时而不会遇。酒兰耳热,言志赋诗,校覆忠 贤,榷扬文史,益者三友,此实其人。及弘道下邑,未申善政,而能使民结去思, 野多驯雉,此亦威凤一羽,足以验其五德。比在春坊,载获申晤,博望无通宾之务, 司成多节文之科。所赖故人,时相媲偶;而此子溘然,实可嗟痛。“惟与善人”, 此为虚说;天之报施,岂若此乎!想卿痛悼之诚,亦当何已。往矣奈何,投笔恻怆。 吾昨欲为志铭,并为撰集。吾之劣薄,其生也不能揄扬吹歔,使得骋其才用, 今者为铭为集,何益既往?故为痛惜之情,不能已已耳。 刘潜,字孝仪,秘书监孝绰弟也。幼孤,与兄弟相励勤学,并工属文。孝绰常 曰“三笔六诗”,三即孝仪,六孝威也。天监五年,举秀才。起家镇右始兴王法曹 行参军,随府益州,兼记室。王入为中抚军,转主簿,迁尚书殿中郎。敕令制《雍 州平等金像碑》,文甚宏丽。晋安王纲出镇襄阳,引为安北功曹史,以母忧去职。 王立为皇太子,孝仪服阕,仍补洗马,迁中舍人。出为戎昭将军、阳羡令,甚有称 绩,擢为建康令。大同三年,迁中书郎,以公事左迁安西谘议参军,兼散骑常侍。 使魏还,复除中书郎。顷之,权兼司徒右长史,又兼宁远长史、行彭城琅邪二郡事。 累迁尚书左丞,兼御史中丞。在职弹纠无所顾望,当时称之。十年,出为伏波将军、 临海太守。是时政网疏阔,百姓多不遵禁。孝仪下车,宣示条制,励精绥抚,境内 翕然,风俗大革。中大同元年,入守都官尚书。太清元年,出为明威将军、豫章内 史。二年,侯景寇京邑,孝仪遣子励帅郡兵三千人,随前衡州刺史韦粲入援。三年, 宫城不守,孝仪为前历阳太守庄铁所逼,失郡。大宝元年,病卒,时年六十七。 孝仪为人宽厚,内行尤笃。第二兄孝能早卒,孝仪事寡嫂甚谨,家内巨细,必 先谘决。与妻子朝夕供事,未尝失礼。世以此称之。有文集二十卷,行于世。 第五弟孝胜,历官邵陵王法曹、湘东王安西主簿记室、尚书左丞。出为信义太 守,公事免。久之,复为尚书右丞,兼散骑常侍。聘魏还,为安西武陵王纪长史、 蜀郡太守。太清中,侯景陷京师,纪僭号于蜀,以孝胜为尚书仆射。承圣中,随纪 出峡口,兵败,被执下狱。世祖寻宥之,起为司徒右长史。 第六弟孝威,初为安北晋安王法曹,转主簿,以母忧去职。服阕,除太子洗马, 累迁中舍人、庶子、率更令,并掌管记。大同九年,白雀集东宫,孝威上颂,其辞 甚美。太清中,迁中庶子,兼通事舍人。及侯景寇乱,孝威于围城得出,随司州刺 史柳仲礼西上,至安陆,遇疾卒。 第七弟孝先,武陵王法曹、主簿。王迁益州,随府转安西记室。承圣中,与兄 孝胜俱随纪军出峡口,兵败,至一江一 陵,世祖以为黄门侍郎,迁侍中。兄弟并善五言 诗,见重于世。文集值乱,今不具存。 殷芸,字灌蔬,陈郡长平人。性倜傥,不拘细行。然不妄一交一 游,门无杂客。励 精勤学,博洽群书。幼而庐一江一 何宪见之,深相叹赏。永明中,为宜都王行参军。天 监初,为西中郎主簿、后军临川王记室。七年,迁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 十年,除通直散骑侍郎,兼尚书左丞,又兼中书舍人,迁国子博士、昭明太子侍读、 西中郎豫章王长史,领丹阳尹丞,累迁通直散骑常侍、秘书监、司徒左长史。普通 六年,直东宫学士省。大通三年卒,时年五十九。 萧几,字德玄,齐曲一江一 公遥欣子也。年十岁,能属文。早孤,有弟九人,并皆 稚小,几恩爱笃睦,闻于朝野。性一温一 和,与物无竞,清贫自立。好学,善草隶书。 湘州刺史杨公则,曲一江一 之故吏也。每见几,谓人曰:“康公此子,可谓桓灵宝出。” 及公则卒,几为之诔,时年十五,沈约见而奇之,谓其舅蔡撙曰:“昨见贤甥杨平 南诔文,不减希逸之作,始验康公积善之庆。”释褐著作佐郎、庐陵王文学、尚书 殿中郎、太子舍人、掌管记,迁庶子、中书侍郎、尚书左丞。末年,专尚释教。为 新安太守,郡多山水,特其所好,适性游履,遂为之记。卒于官。 子为,字元专,亦有文才。仕至太子舍人,永康令。 史臣曰:王规之徒,俱著名誉,既逢休运,才用各展,美矣。萧洽《当涂》之 制,见伟辞人;刘孝仪兄弟,并以文章显。君子知梁代之有人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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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2 臧盾弟厥 傅岐
作者: 姚思廉 臧盾,字宣卿,东莞莒人。高祖焘,宋左光禄大夫。祖潭之,左民尚书。父未 甄,博涉文史,有才干,少为外兄汝南周颙所知。宋末,起家为领军主簿,所奉即 齐武帝。入齐,历太尉祭酒、尚书主客郎、建安、庐陵二王府记室、前军功曹史、 通直郎、南徐州中正、丹阳尹丞。高祖平京邑,霸府建,引为骠骑刑狱参军。天监 初,除后军谘议中郎、南徐州别驾,入拜黄门郎,迁右军安成王长史、少府卿。出 为新安太守,有能名。还为太子中庶子、司农卿、太尉长史。丁所生母忧,三年庐 于墓侧。服阕,除廷尉卿。出为安成王长史、一江一 夏太守,卒官。 盾幼从征士琅邪诸葛璩受《五经》,通章句。璩学徒常有数十百人,盾处其间, 无所狎比。璩异之,叹曰:“此生重器,王佐才也。”初为抚军行参军,迁尚书中 兵郎。盾美风姿,善举止,每趋奏,高祖甚悦焉。入兼中书通事舍人,除安右录事 参军,舍人如故。 盾有孝性,随父宿直于廷尉,母刘氏在宅,夜暴亡,左手中指忽痛,不得寝。 及晓,宅信果报凶问,其感通如此。服制未终,父又卒,盾居丧五年,不出庐户, 形骸枯悴,家人不复识。乡人王端以状闻,高祖嘉之,敕累遣抑譬。服阕,除丹阳 尹丞,转中书郎,复兼中书舍人,迁尚书左丞,为东中郎武陵王长史,行府州国事, 领会稽郡丞。还除少府卿,领步兵校尉,迁御史中丞。盾性公强,居宪台甚称职。 中大通五年二月,高祖幸同泰寺开讲,设四部大会,众数万人。南越所献驯象, 忽于众中狂逸,乘轝羽卫及会皆骇散,惟盾与散骑郎裴之礼嶷然自若,高祖甚嘉焉。 俄有诏,加散骑常侍,未拜,又诏曰:“总一六军,非才勿授。御史中丞、新除散 骑常侍盾,志怀忠密,识用详慎,当官平允,处务勤恪,必能缉斯戎政。可兼领军, 常侍如故。”大同二年,迁中领军。领军管天下兵要,监局事多。盾为人敏赡,有 风力,长于拨繁,职事甚理。天监中,吴平侯萧景居此职,著声称。至是,盾复继 之。 五年,出为仁威将军、吴郡太守,视事未期,以疾陈解。拜光禄大夫,加金章 紫绶。七年,疾愈,复为领军将军。九年,卒,时年六十六。即日有诏举哀。赠侍 中,领军如故。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布各有差。谥曰忠。 子长博,字孟弘,桂阳内史。次子仲博,曲阿令。盾弟厥。 厥,字献卿,亦以干局称。初为西中郎行参军、尚书主客郎。入兼中书通事舍 人,累迁正员郎、鸿胪卿,舍人如故。迁尚书右丞,未拜,出为晋安太守。郡居山 海,常结聚逋逃,前二千石虽募讨捕,而寇盗不止。厥下车,宣风化,凡诸凶一党一 , 皆涘负而出,居民复业,商旅流通。然为政严酷少恩,吏民小事必加杖罚,百姓谓 之“臧虎”。还除骠骑庐陵王谘议参军,复兼舍人。迁员外散骑常侍,兼司农卿, 舍人如故。大同八年,卒官,时年四十八。厥前后居职,所掌之局大事及兰台廷尉 所不能决者,敕并付厥。厥辨断精详,咸得其理。厥卒后,有挝登闻鼓诉者,求付 清直舍人。高祖曰:“臧厥既亡,此事便无可付。”其见知如此。 子操,尚书三公郎。 傅岐,字景平,北地灵州人也。高祖弘仁,宋太常。祖琰,齐世为山阴令,有 治能,自县擢为益州刺史。父翙,天监中,历山阴、建康令,亦有能名,官至骠骑 谘议。 岐初为国子明经生,起家南康王宏常侍,迁行参军,兼尚书金部郎。母忧去职, 居丧尽礼。服阕后,疾废久之。是时改创北郊坛,初起岐监知缮筑,事毕,除如新 令。县民有因斗相殴而死者,死家诉郡,郡录其仇人,考掠备至,终不引咎,郡乃 移狱于县。岐即命脱械,以和言问之,便即首服。法当偿死,会冬节至,岐乃放其 还家,使过节一日复狱。曹掾固争曰:“古者乃有此,于今不可行。”岐曰:“其 若负信,县令当坐,主者勿忧。”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叹异,遽以状闻。岐后去 县,民无老小,皆出境拜送,啼号之一声 ,闻于数十里。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书 通事舍人,迁宁远岳阳王记室参军,舍人如故。出为建康令,以公事免。俄复为舍 人,累迁安西中记室、镇南谘议参军,兼舍人如故。 岐美容止,博涉能占对。大同中,与魏和亲,其使岁中再至,常遣岐接对焉。 太清元年,累迁太仆、司农卿,舍人如故。在禁省十余年,机事密勿亚于硃异。此 年冬,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率众伐彭城,兵败陷魏。二年,渊明遣使还,述魏人 欲更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议。左卫硃异曰:“高澄此意,当复欲继好,不爽前 和;边境且得静寇息民,于事为便。”议者并然之。岐独曰:“高澄既新得志,其 势非弱,何事须和?此必是设间,故令贞阳遣使,令侯景自疑当以贞阳易景。景意 不安,必图祸乱。今若许澄通好,正是堕其计中。且彭城去岁丧师,涡阳新复败退, 令便就和,益示国家之弱。若如愚意,此和宜不可许。”硃异等固执,高祖遂从异 议。及遣和使,侯景果有此疑,累启请追使,敕但依违报之。至八月,遂举兵反。 十月,入寇京师,请诛硃异。三年,迁中领军,舍人如故。二月,景于阙前通表, 乞割一江一 右四州,安其部下,当解围还镇,敕许之。乃于城西立盟,求遣宣城王出送。 岐固执宣城嫡嗣之重,不宜许,遣石城公大款送之。及与景盟讫,城中文武喜跃, 望得解围。岐独言于众曰:“贼举兵为逆,未遂求和,夷情兽心,必不可信,此和 终为贼所诈也。”众并怨怪之。及景背盟,莫不叹服。寻有诏,以岐勤劳,封南豊 县侯,邑五百户,固辞不受。宫城失守,岐带疾出围,卒于宅。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夫举事者定于谋,故万举无遗策,信哉是言也。傅岐识齐 氏之伪和,可谓善于谋事。是时若纳岐之议,太清祸乱,固其不作。申子曰:“一 言倚,天下靡。”此之谓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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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三十七 韦粲 江子一 弟子四 子五 张嵊 沈浚 柳敬礼
作者: 姚思廉 韦粲,字长蒨,车骑将军睿之孙,北徐州刺史放之子也。有父风,好学仗气, 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初为云麾晋安王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外兵参军,兼中兵。 时颍川庾仲容、吴郡张率,前辈知名,与粲同府,并忘年一交一 好。及王迁镇雍州,随 转记室,兼中兵如故。王立为皇太子,粲迁步兵校尉,入为东宫领直,丁父忧去职。 寻起为招远将军,复为领直。服阕,袭爵永昌县侯,除安西湘东王谘议,累迁太子 仆、左卫率,领直并如故。粲以旧恩,任寄绸密,虽居职屡徙,常留宿卫,颇擅威 名,诞倨,不为时辈所平。右卫硃异尝于酒席厉色谓粲曰:“卿何得已作领军面向 人!” 中大同十一年,迁通直散骑常侍,未拜,出为持节、督衡州诸军事、安远将军、 衡州刺史。皇太子出饯新亭,执粲手曰:“与卿不为久别。”太清元年,粲至州。 无几,便表解职。二年,征为散骑常侍。粲还至庐陵,闻侯景作逆,便简阅部下, 得精卒五千,马百匹,倍道赴援。至豫章,奉命报云“贼已出横一江一 ”,粲即就内史 刘孝仪共谋之。孝仪曰:“必期如此,当有别敕。岂可轻信单使,妄相惊动,或恐 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渡一江一 ,便逼宫阙,水陆俱断,何 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将发,会一江一 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使要粲,粲乃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蕃镇,一江一 州去京最近,殿 下情计,实宜在前;但中流任重,当须应接,不可阙镇。今直且张声势,移镇湓城, 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帅兵二千人随粲。粲悉留家累于 一江一 州,以轻舸就路。至南州,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余人至横一江一 ,粲即 送粮仗赡给之,并散私金帛以赏其战士。 先是,安北将军鄱阳王范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与其长子嗣,帅一江一 西之 众赴京师,屯于张公洲,待上流诸军至。是时,之高遣船渡仲礼,与合军进屯王游 苑。粲建议推仲礼为大都督,报下流众军。裴之高自以年位耻居其下,乃云:“柳 节下是州将,何须我复鞭板?”累日不决。粲乃抗言于众曰:“今者同赴国难,义 在除贼,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边疆,先为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 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今日形势, 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旧齿,年德已隆,岂应复挟私情,以 沮大计。粲请为诸君解释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曰:“前诸将之议,豫州 意所未同,即二宫危逼,猾寇滔天,臣子当戮力同心,岂可自相矛盾!豫州必欲立 异,锋镝便有所归。”之高垂泣曰:“吾荷国恩荣,自应帅先士卒,顾恨衰老,不 能效命,企望柳使君共平凶逆,谓众议已从,无俟老夫耳。若必有疑,当剖心相示。” 于是诸将定议,仲礼方得进军。 次新亭,贼列阵于中兴寺,相持至晚,各解归。是夜,仲礼入粲营,部分众军, 旦日将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青塘当石头中路,粲虑栅垒未立,贼必争 之,颇以为惮,谓仲礼曰:“下官才非御侮,直欲以身殉国。节下善量其宜,不可 致有亏丧。”仲礼曰:“青塘立栅,迫近淮渚,欲以粮储船乘尽就泊之,此是大事, 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差军相助。”乃使直阁将军刘叔胤师助粲,帅所部水陆 俱进。时值昏雾,军人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垒栅至晓未合。景登禅灵寺 门阁,望粲营未立,便率锐卒来攻。军副王长茂劝据栅待之,粲不从,令军主郑逸 逆击之,命刘叔胤以水军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进,逸遂败。贼乘胜入营,左右牵 粲避贼,粲不动,犹叱子弟力战,兵死略尽,遂见害,时年五十四。粲子尼及三弟 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贼传粲首阙下,以示城内,太宗闻 之流涕曰:“社稷所寄,惟在韦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阵。”诏赠护军将军。世祖 平侯景,追谥曰忠贞,并追赠助、警、构及尼皆中书郎,昂员外散骑常侍。 粲长子臧,字君理。历官尚书三公郎、太子洗马、东宫领直。侯景至,帅兵屯 西华门。城陷,奔一江一 州,收旧部曲,据豫章,为其部下所害。 一江一 子一,字元贞,济阳考城人,晋散骑常侍统之七世孙也。父法成,天监中奉 朝请。子一少好学,有志操,以家贫阙养,因蔬食终身。起家王国侍郎、朝请。启 求观书秘阁,高祖许之,有敕直华林省。其姑夫右卫将军硃异,权要当朝,休下之 日,宾客辐凑,子一未尝造门,其高洁如此。稍迁尚书仪曹郎,出为遂昌、曲阿令, 皆著美绩。除通直散骑侍郎,出为戎昭将军、南津校尉。 弟子四,历尚书金部郎。大同初,迁右丞。兄弟性并刚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 极言得失,高祖甚善之,诏尚书详择施行焉。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顾玙尝奏事不允, 高祖厉色呵责之;子四乃趋前代炯等对,言甚激切,高祖怒呼缚之,子四据地不受, 高祖怒亦止,乃释之。犹坐免职。 及侯景反,攻陷历阳,自横一江一 将渡,子一帅舟师千余人,于下流欲邀之,其副 董桃生家在一江一 北,因与其一党一 散走。子一乃退还南洲,复收余众,步道赴京师。贼亦 寻至,子一启太宗曰:“贼围未合,犹可出荡,若营栅一固,无所用武。”请与其 弟子四、子五帅所领百余人,开承明门挑贼。许之。子一乃身先士卒,抽戈独进, 群贼夹攻之,从者莫敢继。子四、子五见事急,相引赴贼,并见害。诏曰:“故戎 昭将军、通直散骑侍郎、南津校尉一江一 子一,前尚书右丞一江一 子四,东宫直殿主帅子五, 祸故有闻,良以矜恻,死事加等,抑惟旧章。可赠子一给事黄门侍郎,子四中书侍 郎,子五散骑侍郎。”侯景平,世祖又追赠子一侍中,谥义子;子四黄门侍郎,谥 毅子;子五中书侍郎,谥烈子。 子一续《黄图》及班固“九品”,并辞赋文笔数十篇,行于世。 张嵊,字四山,镇北将军稷之子也。少方雅,有志操,能清言。父临青州,为 土民所害,嵊感家祸,终身蔬食布衣,手不执刀刃。州举秀才。起家秘书郎,累迁 太子舍人、洗马、司徒左西掾、中书郎。出为永阳内史,还除中军宣城王司马、散 骑常侍。又出为镇南湘东王长史、寻阳太守。中大同元年,征为太府卿,俄迁吴兴 太守。 太清二年,侯景围京城,嵊遣弟伊率郡兵数千人赴援。三年,宫城陷,御史中 丞沈浚违难东归。嵊往见而谓曰:“贼臣凭陵,社稷危耻,正是人臣效命之秋。今 欲收集兵力,保据贵乡。若天道无灵,忠节不展,虽复及死,诚亦无恨。”浚曰: “鄙郡虽小,仗义拒逆,谁敢不从!”固劝嵊举义。于是收集士卒,缮筑城垒。时 邵陵王东奔至钱唐,闻之,遣板授嵊征东将军,加秩中二千石。嵊曰:“朝廷危迫, 天子蒙尘,今日何情,复受荣号。”留板而已。贼行台刘神茂攻破义兴,遣使说嵊 曰:“若早降附,当还以郡相处,复加爵赏。”嵊命斩其使,仍遣军主王雄等帅兵 于鳢渎逆击之,破神茂,神茂退走。侯景闻神茂败,乃遣其中军侯子鉴帅精兵二万 人,助神茂以击嵊。嵊遣军主范智朗出郡西拒战,为神茂所败,退归。贼骑乘胜焚 栅,栅内众军皆土崩。嵊乃释戎服,坐于听事,贼临之以刃,终不为屈。乃执嵊以 送景,景刑之于都市,子弟同遇害者十余人,时年六十二。贼平,世祖追赠侍中、 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贞子。 沈浚,字叔源,吴兴武康人。祖宪,齐散骑常侍,齐史有传。浚少博学,有才 干,历山阴、吴、建康令,并有能名。入为中书郎、尚书左丞。侯景逼京城,迁御 史中丞。是时外援并至,侯景表请求和,诏许之。既盟,景知城内疾疫,复怀奸计, 迟疑不去。数日,皇太子令浚诣景所,景曰:“即已向热,非复行时。十万之众, 何由可去,还欲立效朝廷,君可见为申闻。”浚曰:“将军此论,意在得城。城内 兵粮,尚支百日。将军储积内尽,国家援军外集,十万之众,将何所资?而反设此 言,欲胁朝廷邪?”景横刃于膝,?真目叱之。浚正色责景曰:“明公亲是人臣, 举兵向阙,圣主申恩赦过,已共结盟,口血未干,而有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 子之使,死生有命,岂畏逆臣之刀乎!”不顾而出。景曰:“是真司直也。”然密 衔之。及破张嵊,乃求浚以害之。 柳敬礼,开府仪同三司庆远之孙。父津,太子詹事。敬礼与兄仲礼,皆少以勇 烈知名。起家著作佐郎,稍迁扶风太守。侯景渡一江一 ,敬礼率马步三千赴援。至都, 据青溪埭,与景频战,恒先登陷陈,甚著威名。台城没,敬礼与仲礼俱见于景,景 遣仲礼经略上流,留敬礼为质,以为护军。景饯仲礼于后渚,敬礼密谓仲礼曰: “景今来会,敬礼抱之,兄拔佩刀,便可斫杀,敬礼死亦无所恨。”仲礼壮其言, 许之。及酒数行,敬礼目仲礼,仲礼见备卫严,不敢动,计遂不果。会景征晋熙, 敬礼与南康王会理共谋袭其城,克期将发,建安侯萧贲知而告之,遂遇害。 史臣曰:若夫义重于生,前典垂诰,斯盖先哲之所贵也。故孟子称:生者我所 欲,义亦我所欲,二事必不可兼得,宁舍生而取义。至如张嵊二三子之徒,捐躯殉 节,赴死如归,英风劲气,笼罩今古,君子知梁代之有忠臣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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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4 太宗十一王 世祖二子
作者: 姚思廉 孝太宗王皇后生哀太子大器、南郡王大连,陈淑容生浔阳王大心,左夫人生南海 王大临、安陆王大春,谢夫人生浏阳公大雅,张夫人生新兴王大庄,包昭华生西阳 王大钧,范夫人生武宁王大威,褚修华生建平王大球,陈夫人生义安王大昕,硃夫 人生绥建王大挚。自余诸子,本书不载。 浔阳王大心,字仁恕。幼而聪朗,善属文。中大通四年,以皇孙封当阳公,邑 一千五百户。大同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南、北司、定、新五州诸军事、轻 车将军、郢州刺史。时年十三,太宗以其幼,恐未达民情,戒之曰:“事无大小, 悉委行事,纤毫不须措怀。”大心虽不亲州务,发言每合于理,众皆惊服。七年, 征为侍中、兼石头戍军事。太清元年,出为云麾将军、一江一 州刺史。二年,侯景寇京 邑。大心招集士卒,远近归之,众至数万,与上流诸军赴援宫阙。三年,城陷,上 甲侯萧韶南奔,宣密诏,加散骑常侍,进号平南将军。大宝元年,封寻阳王,邑二 千户。 初,历阳太守庄铁以城降侯景,既而又奉其母来奔,大心以铁旧将,厚为其礼, 军旅之事,悉以委之,仍以为豫章内史。侯景数遣军西上寇抄,大心辄令铁击破之, 贼不能进。时鄱阳王范率众弃合肥,屯于栅口,待援兵总集,欲俱进。大心闻之, 遣要范西上,以湓城处之,廪馈甚厚,与戮力共除祸难。会庄铁据豫章反,大心令 中兵参军韦约等将军击之,铁败绩,又乞降。鄱阳世子嗣先与铁游处,因称其人才 略从横,且旧将也,欲举大事,当资其力,若降一江一 州,必不全其首领,嗣请援之。 范从之,乃遣将侯瑱率精甲五千往救铁,夜袭破韦约等营。大心闻之大惧,于是二 籓衅起,人心离贰。景将任约略地至于湓城,大心遣司马韦质拒战,败绩。时帐下 犹有勇士千余人,咸说曰:“既无粮储,难以守固。若轻骑往建州,以图后举,策 之上者也。”大心未决,其母陈淑容曰:“即日圣御年尊,储宫万福,汝久奉违颜 色,不念拜谒阙庭,且吾已老,而欲远涉险路,粮储不给,岂谓孝子?吾终不行。” 因抚胸恸哭,大心乃止。遂与约和。二年秋,遇害,时年二十九。 南海王大临,字仁宣。大同二年,封宁国县公,邑一千五百户。少而敏慧。年 十一,遭左夫人忧,哭泣毁瘠,以孝闻。后入国学,明经射策甲科,拜中书侍郎, 迁给事黄门侍郎。十一年,为长兼侍中。出为轻车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侯 景乱,为使持节、宣惠将军,屯新亭。俄又征还,屯端门,都督城南诸军事。时议 者皆劝收外财物,拟供赏赐,大临独曰:“物乃赏士,而牛可犒军。”命取牛,得 千余头,城内赖以飨士。大宝元年,封南海郡王,邑二千户。出为使持节、都督扬、 南徐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扬州刺史。又除安东将军、吴郡太守。时张彪起义于 会稽,吴人陆令公、颍川庾孟卿等劝大临走投彪。大临曰:“彪若成功,不资我力; 如其挠败,以我说焉。不可往也。”二年秋,遇害于郡,时年二十五。 南郡王大连,字仁靖。少俊爽,能属文,举止风一流 ,雅有巧思,妙达音乐,兼 善丹青。大同二年,封临城县公,邑一千五百户。七年,与南海王俱入国学,射策 甲科,拜中书侍郎。十年,高祖幸硃方,大连与兄大临并从。高祖问曰:“汝等一习一 骑不?”对曰:“臣等未奉诏,不敢辄一习一 。”敕各给马试之,大连兄弟据鞍往还, 各得驰骤之节,高祖大悦,即赐所乘马。及为启谢,词又甚美。高祖佗日谓太宗曰: “昨见大临、大连,风韵可爱,足以慰吾年老。”迁给事黄门侍郎,转侍中,寻兼 石头戍军事。太清元年,出为使持节、轻车将军、东扬州刺史。侯景入寇京师,大 连率众四万来赴。及台城没,援军散,复还扬州。三年,会稽山贼田领群聚一党一 数万 来攻,大连命中兵参军张彪击斩之。大宝元年,封为南郡王,邑二千户。景仍遣其 将赵伯超、刘神茂来讨,大连设备以待之。会将留异以城应贼,大连弃城走,至信 安,为贼所获。侯景以为轻车将军、行扬州事,迁平南将军、一江一 州刺史。大连既迫 寇手,恒思逃窜,乃与贼约曰:“军民之事,吾不预焉。候我存亡,但听钟响。” 欲简与相见,因得亡逸,贼亦信之。事未果。二年秋,遇害,时年二十五。 安陆王大春,字仁经。少博涉书记。天性孝谨,体貌环伟,腰带十围。大同六 年,封西豊县公,邑一千五百户。拜中书侍郎。后为宁远将军,知石头戍军事。侯 景内寇,大春奔京口,随邵陵王入援,战于钟山,为贼所获。京城既陷,大宝元年, 封安陆郡王,邑二千户。出为使持节、云麾将军、东扬州刺史。二年秋,遇害,时 年二十二。 浏阳公大雅,字仁风。大同九年,封浏阳县公,邑一千五百户。少聪警,美姿 仪,特为高祖所爱。太清三年,京城陷,贼已乘城,大雅犹命左右格战,贼至渐众, 乃自缒而下。因发愤感疾,薨,时年十七。 新兴王大庄,字仁礼。大同九年,封高唐县公,邑一千五百户。大宝元年,封 新兴郡王,邑二千户。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宣毅将军、南徐州刺史。 二年秋,遇害,时年十八。 西阳王大钧,字仁辅。性厚重,不妄戏弄。年七岁,高祖尝问读何书,对曰 “学《诗》”。因命讽诵,音韵清雅,高祖因赐王羲之书一卷。大宝元年,封西阳 郡王,邑二千户。出为宣惠将军、丹阳尹。二年,监扬州,将军如故。至秋遇害, 时年十三。 武宁王大威,字仁容。美风仪,眉目如画。大宝元年,封武宁郡王,邑二千户。 二年,出为信威将军、丹阳尹。其年秋,遇害,时年十三。 建平王大球,字仁珽。大宝元年,封建平郡王,邑二千户。性明慧夙成。初, 侯景围京城,高祖素归心释教,每发誓愿,恒云:“若有众生应受诸苦,悉衍身代 当。”时大球年甫七岁,闻而惊谓母曰:“官家尚尔,儿安敢辞?”乃六时礼佛, 亦云:“凡有众生应获苦报,悉大球代受。”其早慧如此。二年,出为轻车将军、 兼石头戍军事。其年秋,遇害,时年十一。 义安王大昕,字仁朗。年四岁,母陈夫人卒,便哀慕毁悴,有若成一人 。及高祖 崩,大昕奉慰太宗,呜咽不能自胜。左右见之,莫不掩泣。大宝元年,封义安郡王, 邑二千户。二年,出为宁远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未之镇,遇害,时年十一。 绥建王大挚,字仁瑛。幼雄壮有胆气,及京城陷,乃叹曰:“大丈夫会当灭虏 属。”奶媪惊,掩其口曰:“勿妄言,祸将及!”大挚笑曰:“祸至非由此言。” 大宝元年,封绥建郡王,邑二千户。二年,为宁远将军,遇害,时年十岁。 世祖诸男:徐妃生忠壮世子方等,王夫人生贞惠世子方诸,其愍怀太子方矩 (本书不载所生,别有传),夏贤妃生敬皇帝。自余诸子,并本书无传。 忠壮世子方等,字实相,世祖长子也。母曰徐妃。少聪敏,有俊才,善骑射, 尤长巧思。性爱林泉,特好散逸。尝著论曰:“人生处世,如白驹过隙耳。一壶之 酒,足以养性;一箪之食,足以怡形。生在蓬蒿,死葬沟壑,瓦棺石椁,何以异兹? 吾尝梦为鱼,因化为鸟。当其梦也,何乐如之;及其觉也,何忧斯类;良由吾之不 及鱼鸟者,远矣。故鱼鸟飞浮,任其志性;吾之进退,恒存掌握。举手惧触,摇足 恐堕。若使吾终得与鱼鸟同游,则去人间如脱屣耳。”初,徐妃以嫉妒失一宠一 ,方等 意不自安。世祖闻之,又恶方等,方等益惧,故述论以申其志焉。 会高祖欲见诸王长子,世祖遣方等入侍,方等欣然升舟,冀免忧辱。行至繇水, 值侯景乱,世祖召之,方等启曰:“昔申生不爱其死,方等岂顾其生?”世祖省书 叹息,知无还意,乃配步骑一万,使援京都。贼每来攻,方等必身当矢石。宫城陷, 方等归荆州,收集士马,甚得众和,世祖始叹其能。方等又劝修筑城栅,以备不虞。 既成,楼雉相望,周回七十余里。世祖观之甚悦,入谓徐妃曰:“若更有一子如此, 吾复何忧!”徐妃不答,垂泣而退。世祖忿之,因疏其秽行,榜于大阁。方等入见, 益以自危。时河东王为湘州刺史,不受督府之令,方等乃乞征之,世祖许焉。拜为 都督,令帅精卒二万南讨。方等临行,谓所亲曰:“吾此段出征,必死无二;死而 获所,吾岂爱生。”及至麻溪,河东王率军逆战,方等击之,军败,遂溺死,时年 二十二。世祖闻之,不以为戚。后追思其才,赠侍中、中军将军、扬州刺史,谥曰 忠壮世子,并为招魂以哀之。 方等注范晔《后汉书》,未就;所撰《三十国春秋》及《静住子》,行于世。 贞惠世子方诸,字智相,世祖第二子。母王夫人。幼聪警博学,明《老》、 《易》,善谈玄,风采清越,辞辩锋生,特为世祖所爱,母王氏又有一宠一 。及方等败 没,世祖谓之曰:“不有所废,其何以兴。”因拜为中抚军以自副,又出为郢州刺 史,镇一江一 夏,以鲍泉为行事,防遏下流。时世祖遣徐文盛督众军,与侯景将任约相 持未决。方诸恃文盛在近,不恤军政,日与鲍泉蒲酒为乐。侯景知之,乃遣其将宋 子仙率轻骑数百,从间道袭之。属风雨晦冥,子仙至,百姓奔告,方诸与鲍泉犹不 信,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虏安得来?”始命闭门,贼骑已入,城遂陷,子仙执 方诸以归。王僧辩军至蔡洲,景遂害之。世祖追赠侍中、大将军。谥曰贞惠世子。 史臣曰:太宗、世祖诸子,虽开土宇,运属乱离;既拘寇贼,多殒非命。吁! 可嗟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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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5 王僧辩
作者: 姚思廉 王僧辩,字君才,右卫将军神念之子也。以天监中随父来奔。起家为湘东王国 左常侍。王为丹阳尹,转府行参军。王出守会稽,兼中兵参军事。王为荆州,仍除 中兵,在限内。时武宁郡反,王命僧辩讨平之。迁贞威将军、武宁太守。寻迁振远 将军、广平太守。秩满,还为王府中录事,参军如故。王被征为护军,僧辩兼府司 马。王为一江一 州,仍除云骑将军司马,守湓城。俄监安陆郡,无几而还。寻为新蔡太 守,犹带司马,将军如故。王除荆州,为贞毅将军府谘议参军事,赐食千人,代柳 仲礼为竟陵太守,改号雄信将军。属侯景反,王命僧辩假节,总督舟师一万,兼粮 馈赴援。才至京都,宫城陷没,天子蒙尘。僧辩与柳仲礼兄弟及赵伯超等,先屈膝 于景,然后入朝。景悉收其军实,而厚加绥抚。未几,遣僧辩归于竟陵,于是倍道 兼行,西就世祖。世祖承制,以僧辩为领军将军。 及荆、湘疑贰,军师失律,世祖又命僧辩及鲍泉统军讨之,分给兵粮,克日就 道。时僧辨以竟陵部下犹未尽来,意欲待集,然后上顿。谓鲍泉曰:“我与君俱受 命南讨,而军容若此,计将安之?”泉曰:“既禀庙算,驱率骁勇,事等沃雪,何 所多虑。”僧辩曰:“不然。君之所言故是,文士之常谈耳。河东少有武干,兵刃 又强,新破军师,养锐待敌,自非精兵一万,不足以制之。我竟陵甲士,数经行阵, 已遣召之,不久当及。虽期日有限,犹可重申,欲与卿共入言之,望相佐也。”泉 曰:“成败之举,系此一行,迟速之宜,终当仰听。”世祖性严忌,微闻其言,以 为迁延不肯去,稍已含怒。及僧辩将入,谓泉曰:“我先发言,君可见系。”泉又 许之。及见世祖,世祖迎问曰:“卿已办乎?何日当发?”僧辩具对,如向所言。 世祖大怒,按剑厉声曰:“卿惮行邪!”因起入内。泉震怖失色,竟不敢言。须臾, 遣左右数十人收僧辩。既至,谓曰:“卿拒命不行,是欲同贼,今唯有死耳。”僧 辩对曰:“僧辩食禄既深,忧责实重,今日就戮,岂敢怀恨。但恨不见老母。”世 祖因斫之,中其左髀,流血至地。僧辩闷绝,久之方苏。即送付廷尉,并收其子侄, 并皆系之。会岳阳王军袭一江一 陵,人情搔扰,未知其备。世祖遣左右往狱,问计于僧 辩,僧辩具陈方略,登即赦为城内都督。俄而岳阳奔退,而鲍泉力不能克长沙,世 祖乃命僧辩代之。数泉以十罪,遣舍人罗重欢领斋仗三百人,与僧辩俱发。既至, 遣通泉云:“罗舍人被令,送王竟陵来。”泉甚愕然,顾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 经略,贼不足平。”俄而重欢赍令书先入,僧辩从斋仗继进,泉方拂席,坐而待之。 僧辩既入,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鏁卿,勿以故意见待。”因 语重欢出令,泉即下地,鏁于床 侧。僧辩仍部分将帅,并力攻围,遂平湘土。 还复领军将军。侯景浮一江一 西寇,军次夏首。僧辩为大都督,率巴州刺史淳于量、 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等,俱赴西阳。军次巴陵,闻郢州 已没,僧辩因据巴陵城。世祖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武州刺史杜掞并会僧辩于巴陵。 景既陷郢城,兵众益广,徒一党一 甚锐,将进寇荆州。乃使伪仪同丁和统兵五千守一江一 夏, 大将宋子仙前驱一万造巴陵,景悉凶徒水步继进。于是缘一江一 戍逻,望风请服,贼拓 逻至于隐矶。僧辩悉上一江一 渚米粮,并沉公私船于水。及贼前锋次一江一 口,僧辩乃分命 众军,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翌日,贼众济一江一 ,轻骑至城下,问:“城 内是谁?”答曰:“是王领军。”贼曰:“语王领军,事势如此,何不早降?”僧 辩使人答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僧辩百口在人掌握,岂得便降。” 贼骑既去,俄尔又来,曰:“我王已至,王领军何为不出与王相见邪?”僧辩不答。 顷之,又执王珣等至于城下,珣为书诱说城内。景帅船舰并集北寺,又分入港中, 登岸治道,广设氈屋,耀军城东陇上,芟除草?,开八道向城,遣五千兔头肉薄苦 攻。城内同时鼓噪,矢石雨下,杀贼既多,贼乃引退。世祖又命平北将军一胡一 僧祐率 兵下援僧辩。是日,贼复攻巴陵,水步十处,鸣鼓吹脣,肉薄斫上。城上放木掷火 爨昚石,杀伤甚多。午后贼退,乃更起长栅绕城,大列舸舰,以楼船攻水城西南角; 又遣人渡洲岸,引牜羊柯推虾蟆车填緌,引障车临城,二日方止。贼又于舰上竖木 桔禋,聚茅置火,以烧水栅,风势不利,自焚而退。既频战挫衄,贼帅任约又为陆 法和所擒,景乃烧营夜遁,旋军夏首。世祖策勋行赏,以僧辩为征东将军、开府仪 同三司、一江一 州策史,封长宁县公。 于是世祖命僧辩即率巴陵诸军,沿流讨景。师次郢城,步攻鲁山。鲁山城主支 化仁,景之骑将也,率其一党一 力战,众军大破之,化仁乃降。僧辩仍督诸军渡一江一 攻郢, 即入罗城。宋子仙蚁聚金城拒守,攻之未克。子仙使其一党一 时灵护率众三千,开门出 战,僧辩又大破之,生擒灵护,斩首千级。子仙众退据仓门,带一江一 阻险,众军攻之, 频战不克。景既闻鲁山已没,郢镇复失罗城,乃率余众倍道归建业。子仙等困蹙, 计无所之,乞输郢城,身还就景。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老其意。子仙谓为 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率精勇千人,攀堞而上,同时鼓噪,掩至仓门。水军 主宋遥率楼船,暗一江一 四面云合;子仙行战行走,至于白杨浦,乃大破之,生擒子仙 送一江一 陵。即率诸军进师九水。贼伪仪同范希荣、卢晖略尚据湓城,及僧辩军至,希 荣等因挟一江一 州刺史临城公弃城奔走。世祖加僧辩侍中、尚书令、征东大将军,给鼓 吹一部。仍令僧辩且顿一江一 州,须众军齐集,得时更进。 顷之,世祖命一江一 州众军悉同大举,僧辩乃表皇帝凶问,告于一江一 陵。仍率大将百 余人,连名劝世祖即位;将欲进军,又重奉表。虽未见从,并蒙优答。事见本纪。 僧辩于是发自一江一 州,直指建业,乃先命南兗州刺史侯瑱率锐卒轻舸,袭南陵、 鹊头等戍,至即克之。先是,陈霸先率众五万,出自南一江一 ,前军五千,行至湓口。 霸先倜傥多谋策,名盖僧辩,僧辩畏之。既至湓口,与僧辩会于白茅洲,登坛盟誓。 霸先为其文曰:“贼臣侯景,凶羯小一胡一 ,逆天无状,构造奸恶;违背我恩义,破掠 我国家,毒害我生民,移毁我社庙。我高祖武皇帝灵圣聪明,光宅天下,劬劳兆庶, 亭育万民,如我考妣,五十所载。哀景以穷见归,全景将戮之首,置景要害之地, 崇景非次之荣。我高祖于景何薄?我百姓于景何怨?而景长戟强一弩一,陵蹙朝廷,锯 牙郊甸,残食含灵。刳肝斫趾,不曈其快;曝骨焚一尸一,不谓为酷。高祖菲食卑宫, 春秋九十,屈志凝威,愤终贼手。大行皇帝一温一 严恭默,丕守鸿名,于景何有,复加 忍毒。皇枝涘抱已上,缌功以还,穷刀极俎,既屠且?会。岂有率土之滨,谓为王 臣,食人之禾,饮人之水,忍闻此痛,而不悼心?况臣僧辩、臣霸先等,荷称国籓 湘东王臣绎泣血衔哀之寄,摩顶至足之恩,世受先朝之德,身当将帅之任;而不能 沥胆抽肠,共诛奸逆,雪天地之痛,报君父之仇,则不可以禀灵含识,戴天履地! 今日相国至孝玄感,灵武斯发,已破贼徒,获其元帅,止余景身,尚在京邑。臣僧 辩与臣霸先协和将帅,同心共契,必诛凶竖,尊奉相国,嗣膺鸿业,以主郊祭。前 途若有一功,获一赏,臣僧辩等不推己让物,先身帅众,则天地宗庙百神之灵,共 诛共责。臣僧辩、臣霸先同心共事,不相欺负,若有违戾,明神殛之。”于是升坛 歃血,共读盟文,皆泪下沾襟,辞色慷慨。 及王师次于南洲,贼帅侯子鉴等率步骑万余人于岸挑战,又以?鸟?了千艘并 载士,两边悉八十棹,棹手皆越人,去来趣袭,捷过风电。僧辩乃麾细船,皆令退 缩,悉使大舰夹泊两岸。贼谓水军欲退,争出趋之,众军乃棹大舰,截其归路,鼓 噪大呼,合战中一江一 ,贼悉赴水。僧辩即督诸军沿流而下,进军于石头之斗城,作连 营以逼贼。贼乃横岭上筑五城拒守,侯景自出,与王师大战于石头城北。霸先谓僧 辩曰:“丑虏游魂,贯盈已稔,逋诛送死,欲为一决。我众贼寡,且分其势。”即 遣强一弩一二千张,攻贼西面两城,仍使结阵以当贼。僧辩在后麾军而进,复大破之。 卢晖略闻景战败,以石头城降,僧辩引军入据之。景之退也,北走硃方,于是景散 兵走告僧辩,僧辩令众将入据台城。其夜,军人采梠失火,烧太极殿及东西堂等。 时军人卤掠京邑,剥剔士庶,民为其执缚者,衵衣不免。尽驱逼居民以求购赎,自 石头至于东城,缘淮号叫之一声 ,震响京邑,于是百姓失望。 僧辩命侯瑱、裴之横率精甲五千,东入讨景。僧辩收贼一党一 王伟等二十余人,送 于一江一 陵。伪行台赵伯超自吴松一江一 降于侯瑱,瑱时送至僧辩。僧辩谓伯超曰:“赵公, 卿荷国重恩,遂复同逆。今日之事,将欲何如?”因命送一江一 陵。伯超既出,僧辩顾 坐客曰:“朝廷昔唯知有赵伯超耳,岂识王僧辩?社稷既倾,为我所复;人之兴废, 亦复何常。”宾客皆前称叹功德。僧辩瞿然,乃谬答曰:“此乃圣上之威德,群帅 之用命。老夫虽滥居戎首,何力之有焉?”于是逆寇悉平,京都克定。世祖即帝位, 以僧辩功,进授镇卫将军、司徒,加班剑二十人,改封永宁郡公,食邑五千户,侍 中、尚书令、鼓吹并如故。 是后湘州贼陆纳等攻破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尽收其军实;李洪雅又自零陵 率众出空灵滩,称助讨纳。朝廷未达其心,深以为虑,乃遣中书舍人罗重欢征僧辩 上就骠骑将军宜豊侯循南征。僧辩因督杜掞等众军,发于建业,师次巴陵。诏僧辩 为都督东上诸军事,霸先为都督西上诸军事。先时霸先让都督于僧辩,僧辩不受, 故世祖分为东西都督,而俱南讨焉。时纳等下据车轮,夹岸为城,前断水势,士卒 骁猛,皆百战之余。僧辩惮之,不与轻进,于是稍作连城以逼贼。贼见不敢一交一 锋, 并怀懈怠。僧辩因其无备,命诸军水步攻之,亲执旗鼓,以诫进止。于是诸军竞出, 大战于车轮,与骠骑循并力苦攻,陷其二城。贼大败,步走归保长沙,驱逼居民, 入城拒守。僧辩追蹑,乃命筑垒围之,悉令诸军广建围栅,僧辩出坐垄上而自临视。 贼望,识僧辩,知不设备,贼一党一 吴藏、李贤明等乃率锐卒千人,开门掩出,蒙楯直 进,径趋僧辩。时杜掞、杜龛并侍左右,带甲卫者止百余人,因下遣人与贼一交一 战。 李贤明乘铠马,从者十骑,大呼冲突,僧辩尚据一胡一 床 ,不为之动。于是指挥勇敢, 遂获贤明,因即斩之。贼乃退归城内。初,陆纳阻兵内逆,以王琳为辞,云“朝廷 若放王琳,纳等自当降伏”。于时众军并进,未之许也。而武陵王拥众上流,内外 骇惧,世祖乃遣琳和解之。至是,湘州平。僧辩旋于一江一 陵,因被诏会众军西讨,督 舟师二万,舆驾出天居寺饯行。俄而武陵败绩,僧辩自枝一江一 班师于一江一 陵,旋镇建业。 是月,居少时,复回一江一 陵。齐主高洋遣郭元建率众二万,大列舟舰于合肥,将 谋袭建业,又遣其大将邢景远、步六汗萨、东方老等率众继之。时陈霸先镇建康, 既闻此事,驰报一江一 陵。世祖即诏僧辩次于姑孰,即留镇焉。先命豫州刺史侯瑱率精 甲三千人筑垒于东关,以拒北寇;征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会瑱于关;因 与北军战,大败之,僧辩率众军振旅于建业。承圣三年二月甲辰,诏曰:“赞俊遂 贤,称于秦典;自上安下,闻之汉制。所以仰协台曜,俯佐弘图。使持节、侍中、 司徒、尚书令、都督扬、南徐、东扬三州诸军事、镇卫将军、扬州刺史、永宁郡开 国公僧辩,器宇凝深,风格详远,行为士则,言表身文,学贯九流,武该七略。顷 岁征讨,自西徂东;师不疲劳,民无怨讟;王业艰难,实兼夷险。宜其燮此中台, 膺兹上将;寄之经野,匡我朝猷。加太尉、车骑大将军,余悉如故。” 顷之,丁母太夫人忧,世祖遣侍中谒者监护丧事,策谥曰贞敬太夫人。夫人姓 魏氏。神念以天监初董率徒众据东关,退保合肥漅湖西,因娶以为室,生僧辩。性 甚安和,善于绥接,家门内外,莫不怀之。初,僧辩下狱,夫人流泪徒行,将入谢 罪,世祖不与相见。时贞惠世子有一宠一 于世祖,军国大事多关领焉。夫人诣阁,自陈 无训,涕泗呜咽,众并怜之。及僧辩免出,夫人深相责励,辞色俱严,云:“人之 事君,惟须忠烈,非但保祐当世,亦乃庆流子孙。”及僧辩克复旧京,功盖天下, 夫人恒自谦损,不以富贵骄物。朝野咸共称之,谓为明哲妇人也。及既薨殒,甚见 愍悼。且以僧辩勋业隆重,故丧礼加焉。灵柩将归建康,又遣谒者至舟渚吊祭。命 尚书左仆射王裒为其文曰:“维尔世基武子,族懋阳元,金相比映,玉德齐一温一 。既 称女则,兼循妇言。书图镜览,辞章讨论。教贻俎豆,训及平原。楚发将兵,孟轲 成德。尽忠资敬,自家刑国。显允其仪,惟民之则。反命师旅,既修我戎;补兹衮 职,奄有龟、蒙。母由子贵,亶尔斯崇;嘉命允集,一宠一 章所隆。居高能降,处贵思 冲;庆资善始,荣兼令终。崦嵫既夕,蒹葭早秋;奔驷难返,冲涛讵留。背龙门而 西顾,过夏首而东浮;越三宫之遐岳,经三一江一 之派流。郁郁增岭,浮云蔽亏;滔滔 一江一 、汉,逝者如斯。铭旌故旐,宇毁遗碑。即虚舟而设奠,想徂魂之有知。呜呼哀 哉!” 其年十月,西魏相宇文黑泰遣兵及岳阳王众合五万,将袭一江一 陵。世祖遣主书李 膺征僧辩于建业,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别敕僧辩云:“黑泰背盟,忽便举斧。国 家猛将,多在下流;荆陕之众,悉非劲勇。公宜率貔虎,星言就路,倍道兼行,赴 倒悬也。”僧辩因命豫州刺史侯瑱等为前军,兗州刺史杜僧明等为后军。处分既毕, 乃谓膺云:“泰兵骁猛,难与争锐,众军若集,吾便直指汉一江一 ,截其后路。凡千里 馈粮,尚有饥色,况贼越数千里者乎?此孙膑克庞涓时也。”俄而京城陷没,宫车 晏驾。及敬帝初即梁主位,僧辩预树立之功,承制进骠骑大将军、中书监、都督中 外诸军事、录尚书,与陈霸先参谋讨伐。 时齐主高洋又欲纳贞阳侯渊明以为梁嗣,因与僧辩书曰:“梁国不造,祸难相 仍,侯景倾荡建业,武陵弯弓巴、汉。卿志格玄穹,精贯白日,戮力齐心,芟夷逆 丑。凡在有情,莫不嗟尚;况我邻国,缉事言前。而西寇承间,复相掩袭。梁主不 能固守一江一 陵,殒身宗祐。王师未及,便已降败;士民小大,皆毕寇虏。乃眷南顾, 愤叹盈怀。卿臣子之情,念当鲠裂。如闻权立枝子,号令一江一 阴,年甫十余,极为冲 藐;梁衅未已,负荷谅难。祭则卫君,政由甯氏;干弱枝强,终古所忌。朕以天下 为家,大道济物。以梁国沦灭,有怀旧好,存亡拯坠,义在今辰,扶危嗣事,非长 伊德。彼贞阳侯,梁武犹子,长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为梁主,纳于 彼国。便诏上一党一 王涣总摄群将,扶送一江一 表,雷动风驰,助扫冤逆。清河王岳,前救 荆城,军度安陆,既不相及,愤惋良深。恐及西寇乘流,复蹑一江一 左。今转次汉口, 与陆居士相会。卿宜协我良规,厉彼群帅,部分舟舻,迎接今王,鸠勒劲勇,并心 一力。西羌乌合,本非勍寇,直是湘东怯弱,致此沦胥。今者之师,何往不克,善 建良图,副朕所望也。” 贞阳承齐遣送,将届寿阳。贞阳前后频与僧辩书,论还国继统之意,僧辩不纳。 及贞阳、高涣至于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率众拒战,败绩,僧辩因遂谋纳贞阳,仍 定君臣之礼。启曰:“自秦兵寇陕,臣便营赴援,才及下船,荆城陷没,即遣刘周 入国,具表丹诚,左右勋豪,初并同契。周既多时不还,人情疑阻;比册降中使, 复遣诸处询谋,物论参差,未甚决定。始得侯瑱信,示西寇权景宣书,令以真迹上 呈。观视将帅,恣欲同泰,若一朝仰违大国,臣不辞灰粉,悲梁祚永绝中兴。伏愿 陛下便事济一江一 ,仰藉皇齐之威,凭陛下至圣之略,树君以长,雪报可期,社稷再辉, 死且非吝。请押别使曹冲驰表齐都,续启事以闻,伏迟拜奉在促。”贞阳答曰: “姜皓至,枉示具公忠义之怀。家国丧乱,于今积年。三后蒙尘,四海腾沸。天命 元辅,匡救本朝。弘济艰难,建武宗祏。至于丘园板筑,尚想来仪;公室皇枝,岂 不虚迟。闻孤还国,理会高怀,但近再命行人,或不宣具。公既询谋卿士,访逮籓 维,沿溯往来,理淹旬月,使乎届止,殊副所期。便是再立我萧宗,重兴我梁国。 亿兆黎庶,咸蒙此恩;社稷宗祧,曾不相愧。近军次东关,频遣信裴之横处,示其 可否。答对骄凶,殊骇闻瞩。上一党一 王陈兵见卫,欲叙安危,无识之徒,忽然逆战。 前旌未举,即自披猖,惊悼之情,弥以伤恻。上一党一 王深自矜嗟,不传首级,更蒙封 树,饰棺厚殡,务从优礼。齐朝大德,信感神民。方仰藉皇威,敬凭元宰,讨逆贼 于咸阳,诛叛子于云梦,同心协力,克定邦家。览所示权景宣书,上流诸将,本有 忠略,弃亲向仇,庶当不尔,防奸定乱,终在于公。今且顿东关,更待来信,未知 水陆何处见迎。夫建国立君,布在方策,入盟出质,有自来矣。若公之忠节,上感 苍旻;群帅同谋,必匪携贰。则齐师反璟,义不陵一江一 ,如致爽言,誓以无克。韬旗 侧席,迟复行人。曹冲奉表齐都,即押送也。渭桥之下,惟迟叙言;汜水之阳,预 有号惧。”僧辩又重启曰:“员外常侍姜皓还,奉敕伏具动止。大齐仁义之风,曲 被邻国,恤灾救难,申此大猷。皇家枝戚,莫不荣荷;一江一 东冠冕,俱知凭赖。今歃 不忘信,信实由衷,谨遣臣第七息显,显所生刘并弟子世珍,往彼充质;仍遣左民 尚书周弘正至历阳奉迎。舻舳浮一江一 ,俟一龙之渡;清宫丹陛,候六传之入。万国倾 心,同荣晋文之反;三善克宣,方流宋昌之议。国祚既隆,社稷有奉。则群臣竭节, 报厚施于大齐;戮力展愚,效忠诚于陛下。今遣吏部尚书王通奉启以闻。”僧辩因 求以敬帝为皇太子。贞阳又答曰:“王尚书通至,复枉示,知欲遣贤弟世珍以表诚 质,具悉忧国之怀。复以庭中玉树,掌内明珠,无累胸怀,志在匡救,岂非劬劳我 社稷,弘济我邦家?惭叹之怀,用忘兴寝。晋安王东京贻厥之重,西都继体之贤, 嗣守皇家,宁非民望。但世道丧乱,宜立长君,以其蒙孽,难可承业。成、昭之德, 自古希俦;冲、质之危,何代无此。孤身当否运,志不图生。忽荷不世之恩,仍致 非常之举。自惟虚薄,兢惧已深。若建承华,本归皇胄;心口相誓,惟拟晋安。如 或虚言,神明所殛。览今所示,深遂本怀。戢慰之情,无寄言象。但公忧劳之重, 既禀齐恩;忠义之情,复及梁贰。华夷兆庶,岂不怀风?宗庙明灵,岂不相感?正 尔回璟,仍向历阳。所期质累,便望来彼。众军不渡,已著盟书。斯则大齐圣主之 恩规,上一党一 英王之然诺,得原失信,终不为也。惟迟相见,使在不赊。乡国非遥, 触目号咽。”僧辩使送质于鄴。贞阳求渡卫士三千,僧辩虑其为变,止受散卒千人 而已,并遣龙舟法驾往迎。贞阳济一江一 之日,僧辩拥楫中流,不敢就岸。后乃同会于 一江一 宁浦。 贞阳既践伪位,仍授僧辩大司马,领太子太傅、扬州牧,余悉如故。陈霸先时 为司空、南徐州刺史,恶其翻覆,与诸将议,因自京口举兵十万,水陆俱至,袭于 建康。于是水军到,僧辩常处于石头城,是日正视事,军人已逾城北而入,南门又 驰白有兵来。僧辩与其子頠遽走出阁,左右心腹尚数十人。众军悉至,僧辩计无所 出,乃据南门楼乞命拜请。霸先因命纵火焚之,方共頠下就执。霸先曰:“我有何 辜,公欲与齐师赐讨?”又曰:“何意全无防备?”僧辩曰:“委公北门,何谓无 备。”尔夜斩之。 长子?,承圣初历官至侍中。初,僧辩平建业,遣霸先守京口,都无备防。? 屡以为言,僧辩不听,竟及于祸。西魏寇一江一 陵,世祖遣?督城内诸军事。荆城陷, 随王琳入齐,为竟陵郡守。齐遣琳镇寿春,将图一江一 左。及陈平淮南,执琳杀之。 闻琳死,乃出郡城南,登高冢上号哭,一恸而绝。 弟颁,少有志节,恒随从世祖。及荆城陷覆,没于西魏。 史臣曰:自侯景寇逆,世祖据有上游,以全楚之兵委僧辩将率之任。及克平祸 乱,功亦著焉,在乎策勋,当上台之赏。敬帝以高祖贻厥之重,世祖继体之尊,洎 渚宫沦覆,理膺宝祚。僧辩位当将相,义存伊、霍,乃受胁齐师,傍立支庶。苟欲 行夫忠义,何忠义之远矣?树国之道既亏,谋身之计不足,自致歼灭,悲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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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四十 胡僧祐 徐文盛 杜掞兄岸 弟幼安 兄子龛 阴子春
作者: 姚思廉 一胡一 僧祐,字愿果,南阳冠军人。少勇决,有武干。仕魏至银青光禄大夫,以大 通二年归国,频上封事,高祖器之,拜假节、超武将军、文德主帅,使戍项城。城 陷,复没于魏。中大通元年,陈庆之送魏北海王元颢入洛阳,僧祐又得还国,除南 天水、天门二郡太守,有善政。性好读书,不解缉缀。然每在公宴,必强赋诗,文 辞鄙俚,多被嘲谑,僧祐怡然自若,谓己实工,矜伐愈甚。 晚事世祖,为镇西录事参军。侯景乱,西沮蛮反,世祖令僧祐讨之,使尽诛其 渠帅,僧祐谏,忤旨下狱。大宝二年,侯景寇荆陕,围王僧辩于巴陵,世祖乃引僧 祐于狱,拜为假节、武猛将军,封新市县侯,令赴援。僧祐将发,谓其子曰:“汝 可开两门,一门拟硃,一门拟白。吉则由硃门,凶则由白门。吾不捷不归也。”世 祖闻而壮之。至杨浦,景遣其将任约率锐卒五千,据白塔,遥以待之。僧祐由别路 西上,约谓畏己而退,急追之,及于南安芊口,呼僧祐曰:“吴儿,何为不早降? 走何处去。”僧祐不与之言,潜引却,至赤砂亭,会陆法和至,乃与并军击约,大 破之,擒约送于一江一 陵。侯景闻之遂遁。世祖以僧祐为侍中、领军将军,征还荆州。 承圣二年,进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余悉如故。西魏寇至,以僧祐为都督城 东诸军事。魏军四面起攻,百道齐举,僧祐亲当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于 赏罚,众皆感之,咸为致死,所向摧殄,贼莫敢前。俄而中流矢卒,时年六十三。 世祖闻之,驰往临哭。于是内外惶骇,城遂陷。 徐文盛,字道茂,彭城人也。世仕魏为将。父庆之,天监初,率千余人自北归 款,未至道卒。文盛仍统其众,稍立功绩,高祖甚优一宠一 之。大同末,以为持节、督 宁州刺史。先是,州在僻远,所管群蛮不识教义,贪欲财贿,劫篡相寻,前后刺史 莫能制。文盛推心抚慰,示以威德,夷獠感之,风俗遂改。 太清二年,闻国难,乃召募得数万人来赴。世祖嘉之,以为持节、散骑常侍、 左卫将军、督梁、南秦、沙、东益、巴、北巴六州诸军事、仁威将军、秦州刺史, 授以东讨之略。于是文盛督众军东下,至武昌,遇侯景将任约,遂与相持。久之, 世祖又命护军将军尹悦、平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等会之,并受文盛节度。 击任约于贝矶,约大败,退保西阳。文盛进据芦洲,又与相持。侯景闻之,乃率大 众西上援约,至西阳。文盛不敢战。诸将咸曰:“景水军轻进,又甚饥疲,可因此 击之,必大捷。”文盛不许。文盛妻石氏,先在建鄴,至是,景载以还之。文盛深 德景,遂密通信使,都无战心,众咸愤怨。杜幼安、守簉等乃率所领独进,与景战, 大破之,获其舟舰以归。会景密遣骑从间道袭陷郢州,军中凶惧,遂大溃。文盛奔 还荆州,世祖仍以为城北面都督。又聚赃污甚多,世祖大怒,下令责之,数其十罪, 除其官爵。文盛既失兵权,私怀怨望,世祖闻之,乃以下狱。时任约被擒,与文盛 同禁。文盛谓约曰:“汝何不早降,令我至此。”约曰:“门外不见卿马迹,使我 何遽得降?”文盛无以答,遂死狱中。 杜掞,京兆杜陵人也。其先自北归南,居于雍州之襄阳,子孙因家焉。祖灵启, 齐给事中。父怀宝,少有志节,常邀际会。高祖义师东下,随南平王伟留镇襄阳。 天监中,稍立功绩,官至骁猛将军、梁州刺史。大同初,魏梁州刺史元罗举州内附, 怀宝复进督华州。值秦州所部武兴氐王杨绍反,怀宝击破之。五年,卒于镇。 掞即怀宝第七子也。幼有志气,居乡时以胆勇称。释褐庐一江一 骠骑府中兵参军。 世祖临荆州,仍参幕府,后为新兴太守。太清二年,随岳阳王来袭荆州,世祖以与 之有旧,密邀之。掞乃与兄岸、弟幼安、兄子龛等夜归于世祖,世祖以为持节、信 威将军、武州刺史。俄迁宣毅将军,领镇蛮护军、武陵内史,枝一江一 县侯,邑千户。 令随王僧辩东讨侯景。至巴陵,会景来攻,数十日不克而遁。加侍中、左卫将军, 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仍随僧辩追景至石头,与贼相持横岭。及战,景亲率精锐, 左右冲突,掞从岭后横截之,景乃大败,东奔晋陵,掞入据城。景平,加散骑常侍、 持节、督一江一 州诸军事、一江一 州刺史,增邑千户。 是月,齐将郭元建攻秦州刺史严超远于秦郡,王僧辩令掞赴援。陈霸先亦自欧 阳来会,与元建大战于士林,霸先令强一弩一射,元建众却。掞因纵兵击,大破之,斩 首万余级,生擒千余人,元建收余众而遁。时世祖执王琳于一江一 陵,其长史陆纳等遂 于长沙反,世祖征掞与王僧辩讨之。承圣二年,及纳等战于车轮,大败,陷其二垒, 纳等走保长沙,掞等围之。后纳等降,掞又与王僧辩西讨武陵王于硖口,至即破平 之。于是旋镇,遘疾卒。诏曰:“掞,京兆旧姓,元凯苗裔。家传学业,世载忠贞。 自驱传一江一 渚,政号廉能。推毂浅原,实闻清静。奄致殒丧,恻怆于怀。可赠车骑将 军,加鼓吹一部。谥曰武。” 掞兄弟九人,兄嵩、岑、旂、岌、嶷、巘、岸及弟幼安,并知名当世。 岸,字公衡。少有武干,好从横之术。太清中,与掞同归世祖,世祖以为持节、 平北将军、北梁州刺史,封一江一 陵县侯,邑一千户。岸因请袭襄阳,世祖许之。岸乃 昼夜兼行,先往攻其城,不克。岳阳至,遂走依其兄巘于南阳,巘时为南阳太守。 岳阳寻遣攻陷其城,岸及巘俱遇害。 幼安性至孝,宽厚,雄勇过人。太清中,与兄掞同归世祖,世祖以为云麾将军、 西荆州刺史,封华容县侯,邑一千户。令与平南将军王僧辩讨河东王誉于长沙,平 之。又命率精甲一万,助左卫将军徐文盛东讨侯景。至贝矶,遇景将任约来逆,遂 与战,大败之。斩其仪同叱罗子通、湘州刺史赵威方等,传首一江一 陵。乃进军大举, 因与景相持。别攻武昌,拔之。景渡芦洲上流以压文盛等,幼安与众军攻之,景大 败,尽获其舟舰。会景密遣袭陷郢州,执刺史方诸等以归,人情大骇,徐文盛由汉 口遁归,众军大败,幼安遂降于景。景杀之,以其多反覆故也。 龛,掞第二兄岑之子。少骁勇,善用兵,亦太清中与诸父同归世祖,世祖以为 持节、忠武将军、郧州刺史,中庐县侯,邑一千户。与叔幼安俱随王僧辩讨河东王, 平之。又随僧辩下,继徐文盛军至巴陵,闻侯景袭陷郢州,西上将至,乃与僧辩等 守巴陵以待之。景至,围之数旬,不克而遁。迁太府卿、安北将军、督定州诸军事、 定州刺史,加通直散骑常侍,增邑五百户。仍随僧辩追景至一江一 夏,围其城。景将宋 子仙弃城遁,龛追至杨浦,生擒之。大宝三年,众军至姑孰,景将侯子鉴逆战,龛 与陈霸先、王琳等率精锐击之,大败子鉴,遂至于石头。景亲率其一党一 会战,龛与众 军奋击,大破景,景遂东奔。论功为最,授平东将军、东扬州刺史,益封一千户。 承圣二年,又与王僧辩讨陆纳等于长沙,降之。又征武陵王于西陵,亦平之。 后一江一 陵陷,齐纳贞阳侯以绍梁嗣,以龛为震州刺史、吴兴太守。又除镇南将军、都 督南豫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溧阳县侯,给鼓吹一部。又加散骑常侍、镇东大将 军。会陈霸先袭陷京师,执王僧辩杀之。龛,僧辩之婿也,为吴兴太守。以霸先既 非贵素,兵又猥杂,在军府日,都不以霸先经心;及为本郡,每以法绳其宗门,无 所纵舍,霸先衔之切齿。及僧辩败,龛乃据吴兴以距之,遣军副杜泰攻陈蒨于长城, 反为蒨所败。霸先乃遣将周文育讨龛,龛令从弟北叟出距,又为文育所破,走义兴, 霸先亲率众围之。会齐将柳达摩等袭京师,霸先恐,遂还与齐人连和。龛闻齐兵还, 乃降,遂遇害。 阴子春,字幼文,武威姑臧人也。晋义熙末,曾祖袭,随宋高祖南迁,至南平, 因家焉。父智伯,与高祖邻居,少相友善,尝入高祖卧内,见有异光成五色,因握 高祖手曰:“公后必大贵,非人臣也。天下方乱,安苍生者,其在君乎!”高祖曰: “幸勿多言。”于是情好转密,高祖每有求索,如外府焉。及高祖践阼,官至梁、 秦二州刺史。 子春,天监初,起家宣惠将军、西阳太守。普通中,累迁至明威将军、南梁州 刺史;又迁信威将军、都督梁、秦、华三州诸军事、梁、秦二州刺史。太清二年, 讨峡中叛蛮,平之。征为左卫将军,又迁侍中。属侯景乱,世祖令子春随领军将军 王僧辩攻邵陵王于郢州,平之。又与左卫将军徐文盛东讨侯景,至贝矶,与景遇, 子春力战,恒冠诸军,频败景。值郢州陷没,军遂退败。大宝二年,卒于一江一 陵。 孙颢,少知名。释褐奉朝请,历尚书金部郎。后入周。撰《琼林》二十卷。 史臣曰:一胡一 僧祐勇干有闻,搴旗破敌者数矣;及捐躯殉节,殒身王事,虽古之 忠烈,何以加焉。徐文盛始立功绩,不能终其成名,为不义也。杜掞识机变之理, 知向背之宜,加以身屡典军,频殄寇逆,勋庸显著,卒为中兴功臣。义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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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9 文学上
作者: 姚思廉 到沆 丘迟 刘苞 袁峻 庾於陵 弟肩吾 刘昭 何逊 钟嵘 周兴嗣 吴均 昔司马迁、班固书,并为《司马相如传》,相如不预汉廷大事,盖取其文章尤 著也。固又为《贾邹枚路传》,亦取其能文传焉。范氏《后汉书》有《文苑传》, 所载之人,其详已甚。然经礼乐而纬国家,通古今而述美恶,非文莫可也。是以君 临天下者,莫不敦悦其义,缙绅之学,咸贵尚其道,古往今来,未之能易。高祖聪 明文思,光宅区宇,旁求儒雅,诏采异人,文章之盛,焕乎俱集。每所御幸,辄命 群臣赋诗,其文善者,赐以金帛,诣阙庭而献赋颂者,或引见焉。其在位者,则沈 约、一江一 淹、任昉,并以文采妙绝当时。至若彭城到沆、吴兴丘迟、东海王僧孺、吴 郡张率等,或入直文德,通宴寿光,皆后来之选也。约、淹、昉、僧孺,率别以功 迹论。今缀到沆等文兼学者,至太清中人,为《文学传》云。 到沆,字茂瀣,彭城武原人也。曾祖彦之,宋将军。父捴,齐五兵尚书。沆幼 聪敏,五岁时,捴于屏风抄古诗,沆请教读一遍,便能讽诵,无所遗失。既长勤学, 善属文,工篆隶。美风神,容止可悦。齐建武中,起家后军法曹参军。天监初,迁 征虏主簿。高祖初临天下,收拔贤俊,甚爱其才。东宫建,以为太子洗马。时文德 殿置学士省,召高才硕学者待诏其中,使校定坟史,诏沆通籍焉。时高祖宴华光殿, 命群臣赋诗,独诏沆为二百字,二刻使成。沆于坐立奏,其文甚美。俄以洗马管东 宫书记、散骑省优策文。三年,诏尚书郎在职清能或人才高妙者为侍郎,以沆为殿 中曹侍郎。沆从父兄溉、洽,并有才名,时皆相代为殿中,当世荣之。四年,迁太 子中舍人。沆为人不自伐,不论人长短,乐安任昉、南乡范云皆与友善。其年,迁 丹阳尹丞,以疾不能处职事,迁北中郎谘议参军。五年,卒官,年三十。高祖甚伤 惜焉,诏赐钱二万,布三十匹。所著诗赋百余篇。 丘迟,字希范,吴兴乌程人也。父灵鞠,有才名,仕齐官至太中大夫。迟八岁 便属文,灵鞠常谓“气骨似我”。黄门郎谢超宗、征士何点并见而异之。及长,州 辟从事,举秀才,除太学博士。迁大司马行参军,遭父忧去职。服阕,除西中郎参 军。累迁殿中郎,以母忧去职。服除,复为殿中郎,迁车骑录事参军。高祖平京邑, 霸府开,引为骠骑主簿,甚被礼遇。时劝进梁王及殊礼,皆迟文也。高祖践阼,拜 散骑侍郎,俄迁中书侍郎,领吴兴邑中正,待诏文德殿。时高祖著《连珠》,诏群 臣继作者数十人,迟文最美。天监三年,出为永嘉太守,在郡不称职,为有司所纠, 高祖爱其才,寝其奏。四年,中军将军临川王宏北伐,迟为谘议参军,领记室。时 陈伯之在北,与魏军来距,迟以书喻之,伯之遂降。还拜中书郎,迁司徒从事中郎。 七年,卒官,时年四十五。所著诗赋行于世。 刘苞,字孝尝,彭城人也。祖勔,宋司空。父愃,齐太子中庶子。苞四岁而父 终,及年六七岁,见诸父常泣。时伯、叔父悛、绘等并显贵,苞母谓其畏惮,怒之。 苞对曰:“早孤不及有识,闻诸父多相似,故心中欲悲,无有佗意。”因而歔欷, 母亦恸甚。初,苞父母及两兄相继亡没,悉假瘗焉。苞年十六,始移墓所,经营改 葬,不资诸父,未几皆毕,绘常叹服之。 少好学,能属文。起家为司徒法曹行参军,不就。天监初,以临川王妃弟故, 自征虏主簿仍迁王中军功曹,累迁尚书库部侍郎、丹阳尹丞、太子太傅丞、尚书殿 中侍郎、南徐州治中,以公事免。久之,为太子洗马,掌书记,侍讲寿光殿。自高 祖即位,引后进文学之士,苞及从兄孝绰、从弟孺、同郡到溉、溉弟洽、从弟沆、 吴郡陆倕、张率并以文藻见知,多预宴坐,虽仕进有前后,其赏赐不殊。天监十年, 卒,时年三十。临终,呼友人南阳刘之遴托以丧事,务从俭率。苞居官有能名,性 和而直,与人一交一 ,面折其非,退称其美,情无所隐,士友咸以此叹惜之。 袁峻,字孝高,陈郡阳夏人,魏郎中令涣之八世孙也。峻早孤,笃志好学,家 贫无书,每从人假借,必皆抄写,自课日五十纸,纸数不登,则不休息。讷言语, 工文辞。义师克京邑,鄱阳王恢东镇破冈,峻随王知管记事。天监初,鄱阳国建, 以峻为侍郎,从镇京口。王迁郢州,兼都曹参军。高祖雅好辞赋,时献文于南阙者 相望焉,其藻丽可观,或见赏擢。六年,峻乃拟扬雄《官箴》奏之。高祖嘉焉,赐 束帛。除员外散骑侍郎,直文德学士省,抄《史记》、《汉书》各为二十卷。又奉 敕与陆倕各制《新阙铭》,辞多不载。 庾於陵,字子介,散骑常侍黔娄之弟也。七岁能言玄理。既长,清警博学有才 思。齐随王子隆为荆州,召为主簿,使与谢朓、宗夬抄撰群书。子隆代还,又以为 送故主簿。子隆寻为明帝所害,僚吏畏避,莫有至者,唯於陵与夬独留,经理丧事。 始安王遥光为抚军,引为行参军,兼记室。永元末,除东阳遂安令,为民吏所称。 天监初,为建康狱平,迁尚书工部郎,待诏文德殿。出为湘州别驾,迁骠骑录事参 军,兼中书通事舍人。俄领南郡邑中正,拜太子洗马,舍人如故。旧事,东宫官属, 通为清选,洗马掌文翰,尤其清者。近世用人,皆取甲族有才望,时於陵与周舍并 擢充职,高祖曰:“官以人而清,岂限以甲族。”时论以为美。俄迁散骑侍郎,改 领荆州大中正。累迁中书黄门侍郎,舍人、中正并如故。出为宣毅晋安王长史、广 陵太守,行府州事,以公事免。复起为通直郎,寻除鸿胪卿,复领荆州大中正。卒 官,时年四十八。文集十卷。弟肩吾。 肩吾,字子慎。八岁能赋诗,特为兄於陵所友爱。初为晋安王国常侍,仍迁王 宣惠府行参军。自是每王徙镇,肩吾常随府。历王府中郎、云麾参军,并兼记室参 军。中大通三年,王为皇太子,兼东宫通事舍人,除安西湘东王录事参军,俄以本 官领荆州大中正。累迁中录事谘议参军、太子率更令、中庶子。初,太宗在籓,雅 好文章士,时肩吾与东海徐摛、吴郡陆杲、彭城刘遵、刘孝仪、仪弟孝威,同被赏 接。及居东宫,又开文德省,置学士,肩吾子信、摛子陵、吴郡张长公、北地傅弘、 东海鲍至等充其选。齐永明中,文士王融、谢朓、沈约文章始用四声,以为新变, 至是转拘声韵,弥尚丽靡,复逾于往时。时太子与湘东王书论之曰: 吾辈亦无所游赏,止事披阅,性既好文,时复短咏。虽是庸音,不能阁笔,有 惭伎痒,更同故态。比见京师文体,懦钝殊常,竞学浮疏,急为阐缓。玄冬修夜, 思所不得,既殊比兴,正背《风》、《骚》。若夫六典三礼,所施则有地;吉凶嘉 宾,用之则有所。未闻吟咏情性,反拟《内则》之篇;操笔写志,更摹《酒诰》之 作;迟迟春日,翻学《归藏》;湛湛一江一 水,遂同《大传》。 吾既拙于为文,不敢轻有掎摭。但以当世之作,历方古之才人,远则扬、马、 曹、王,近则潘、陆、颜、谢,而观其遣辞用心,了不相似。若以今文为是,则古 文为非;若昔贤可称,则今体宜弃。俱为盍各,则未之敢许。又时有效谢康乐、裴 鸿胪文者,亦颇有惑焉。何者?谢客吐言天拔,出于自然,时有不拘,是其糟粕; 裴氏乃是良史之才,了无篇什之美。是为学谢则不届其精华,但得其冗长;师裴则 蔑绝其所长,惟得其所短。谢故巧不可阶,裴亦质不宜慕。故胸驰臆断之侣,好名 忘实之类,方分肉于仁兽,逞郤克于邯郸,入鲍忘臭,效尤致祸。决羽谢生,岂三 千之可及;伏膺裴氏,惧两唐之不传。故玉徽金铣,反为拙目所嗤;《巴人下里》, 更合郢中之听。《阳春》高而不和,妙声绝而不寻。竟不精讨锱铢,核量文质,有 异《巧心》,终愧妍手。是以握瑜怀玉之士,瞻郑邦而知退;章甫翠履之人,望闽 乡而叹息。诗既若此,笔又如之。徒以烟墨不言,受其驱染;纸札无情,任其摇襞。 甚矣哉,文之横流,一至于此! 至如近世谢朓、沈约之诗,任昉、陆倕之笔,斯实文章之冠冕,述作之楷模。 张士简之赋,周升逸之辩,亦成佳手,难可复遇。文章未坠,必有英绝;领袖之者, 非弟而谁。每欲论之,无可与语,思言子建,一共商榷。辩兹清浊,使如泾、渭; 论兹月旦,类彼汝南。硃丹既定,雌黄有别,使夫怀鼠知惭,滥竽自耻。譬斯袁绍, 畏见子将;同彼盗牛,遥羞王烈。相思不见,我劳如何。 太清中,侯景寇陷京都;及太宗即位,以肩吾为度支尚书。时上流诸蕃,并据 州拒景,景矫诏遣肩吾使一江一 州,喻当阳公大心,大心寻举州降贼。肩吾因逃入建昌 界,久之,方得赴一江一 陵,未几卒。文集行于世。 刘昭,字宣卿,平原高唐一人,晋太尉实九世孙也。祖伯龙,居父忧以孝闻,宋 武帝敕皇太子诸王并往吊慰,官至少府卿。父彪,齐征虏晋安王记室。昭幼清警, 七岁通《老》、《庄》义。既长,勤学善属文,外兄一江一 淹早相称赏。天监初,起家 奉朝请,累迁征北行参军、尚书仓部郎,寻除无锡令。历为宣惠豫章王、中军临川 王记室。初,昭伯父肜集众家《晋书》注干宝《晋纪》为四十卷,至昭又集《后汉》 同异以注范晔书,世称博悉。迁通直郎,出为剡令,卒官。《集注后汉》一百八十 卷,《幼童传》十卷,文集十卷。 子縚,字言明。亦好学,通《三礼》。大同中,为尚书祠部郎,寻去职,不复 仕。縚弟缓,字含度,少知名。历官安西湘东王记室,时西府盛集文学,缓居其首。 除通直郎,俄迁镇南湘东王中录事,复随府一江一 州,卒。 何逊,字仲言,东海郯人也。曾祖承天,宋御史中丞。祖翼,员外郎。父询, 齐太尉中兵参军。逊八岁能赋诗,弱冠,州举秀才。南乡范云见其对策,大相称赏, 因结忘年一交一 好。自是一文一咏,云辄嗟赏,谓所亲曰:“顷观文人,质则过儒,丽 则伤俗;其能含清浊,中今古,见之何生矣。”沈约亦爱其文,尝谓逊曰:“吾每 读卿诗,一日三复,犹不能已。”其为名流所称如此。 天监中,起家奉朝请,迁中卫建安王水曹行参军,兼记室。王爱文学之士,日 与游宴,及迁一江一 州,逊犹掌书记。还为安西安成王参军事,兼尚书水部郎,母忧去 职。服阕,除仁威庐陵王记室,复随府一江一 州,未几卒。东海王僧孺集其文为八卷。 初,逊文章与刘孝绰并见重于世,世谓之“何刘”。世祖著论论之云:“诗多而能 者沈约,少而能者谢朓、何逊。” 时有会稽虞骞,工为五言诗,名与逊相埒,官至王国侍郎。其后又有会稽孔翁 归、济阳一江一 避,并为南平王大司马府记室。翁归亦工为诗,避博学有思理,更注 《论语》、《孝经》。二人并有文集。 钟嵘,字仲伟,颍川长社人,晋侍中雅七世孙也。父蹈,齐中军参军。嵘与兄 岏、弟屿并好学,有思理。嵘,齐永明中为国子生,明《周易》,卫军王俭领祭酒, 颇赏接之。举本州秀才。起家王国侍郎,迁抚军行参军,出为安国令。永元末,除 司徒行参军。天监初,制度虽革,而日不暇给,嵘乃言曰:“永元肇乱,坐弄天爵, 勋非即戎,官以贿就。挥一金而取九列,寄片札以招六校;骑都塞市,郎将填街。 服既缨组,尚为臧获之事;职唯黄散,犹躬胥徒之役。名实淆紊,兹焉莫甚。臣愚 谓军官是素族士人,自有清贯,而因斯受爵,一宜削除,以惩侥竞。若吏姓寒人, 听极其门品,不当因军,遂滥清级。若侨杂伧楚,应在绥附,正宜严断禄力,绝其 妨正,直乞虚号而已。谨竭愚忠,不恤众口。”敕付尚书行之。迁中军临川王行参 军。衡阳王元简出守会稽,引为宁朔记室,专掌文翰。时居士何胤筑室若邪山,山 发洪水,漂拔树石,此室独存。元简命嵘作《瑞室颂》以旌表之,辞甚典丽,选西 中郎晋安王记室。 嵘尝品古今五言诗,论其优劣,名为《诗评》。其序曰: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欲以照烛三才,辉丽万有,灵 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昔《南风》之辞, 《卿云》之颂,厥义夐矣。《夏歌》曰“郁陶乎予心”,楚谣云“名余曰正则”, 虽诗体未全,然略是五言之滥觞也。逮汉李陵,始著五言之目。古诗眇邈,人代难 详,推其文体,固是炎汉之制,非衰周之倡也。自王、扬、枚、马之徒,辞赋竞爽, 而吟咏靡闻。从李都尉讫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诗人之风,顿 已缺丧。东京二百载中,唯有班固《咏史》,质木无文致。降及建安,曹公父子, 笃好斯文;平原兄弟,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其羽冀。次有攀龙托凤,自致于 属车者,盖将百计。彬彬之盛,大备于时矣!尔后陵迟衰微,讫于有晋。太康中, 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一流 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永嘉时, 贵黄、老,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一江一 表,微波尚传,孙绰、 许询、桓、庾诸公,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之风尽矣。先是郭景纯用俊上之才, 创变其体;刘越石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逮义熙中,谢 益寿斐然继作;元嘉初,有谢灵运,才高辞盛,富艳难踪,固已含跨刘、郭,陵轹 潘、左。故知陈思为建安之杰,公干、仲宣为辅;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景阳为 辅;谢客为元嘉之雄,颜延年为辅:此皆五言之冠冕,文辞之命世。 夫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每苦文烦而意少,故世罕 一习一 焉。五言居文辞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以指事遣形, 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邪!故《诗》有六义焉,一曰兴,二曰赋,三曰比。文已尽 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弘斯三义,酌而 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 用比、兴,则患在意深,意深则辞踬。若但用赋体,则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 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 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嘉会 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 或负戈外戍,或杀气雄边;塞客衣单,霜闺泪尽。又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反;女 有扬蛾入一宠一 ,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释 其情?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 故辞人作者,罔不爱好。今之士俗,斯风炽矣。裁能胜衣,甫就小学,必甘心而驰 骛焉。于是庸音杂体,各为家法。至于膏腴子弟,耻文不逮,终朝点缀,分夜呻吟, 独观谓为警策,众视终沦平钝。次有轻荡之徒,笑曹、刘为古拙,谓鲍昭羲皇上人, 谢朓今古独步;而师鲍昭终不及“日中市朝满”,学谢朓劣得“黄鸟度青枝”。徒 自弃于高听,无涉于文流矣。 嵘观王公搢绅之士,每博论之余,何尝不以诗为口实,随其嗜欲,商榷不同。 淄渑并泛,硃紫相夺,喧哗竞起,准的无依。近彭城刘士章,俊赏之士,疾其淆乱, 欲为当世诗品,口陈标榜,其文未遂,嵘感而作焉。昔九品论人,《七略》裁士, 校以宾实,诚多未值;至若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以类推之,殆同博弈。方今皇帝 资生知之上才,体沈郁之幽思,文丽日月,学究天人,昔在贵游,已为称首;况八 枿既掩,风靡云蒸,抱玉者连肩,握珠者踵武。固以睨汉、魏而弗顾,吞晋、宋于 胸中。谅非农歌辕议,敢致流别。嵘之今录,庶周游于闾里,均之于谈笑耳。 顷之,卒官。 岏,字长岳,官至府参军、建康平。著《良吏传》十卷。屿,字季望,永嘉郡 丞。天监十五年,敕学士撰《遍略》,屿亦预焉。兄弟并有文集。 周兴嗣,字思纂,陈郡项人,汉太子太傅堪后也。高祖凝,晋征西府参军、宜 都太守。兴嗣世居姑孰。年十三,游学京师,积十余载,遂博通记传,善属文。尝 步自姑孰,投宿逆旅,夜有人谓之曰:“子才学迈世,初当见识贵臣,卒被知英主。” 言终,不测所之。齐隆昌中,侍中谢朏为吴兴太守,唯与兴嗣谈文史而已。及罢郡 还,因大相称荐。本州举秀才,除桂阳郡丞,太守王嵘素相赏好,礼之甚厚。高祖 革命,兴嗣奏《休平赋》,其文甚美,高祖嘉之。拜安成王国侍郎,直华林省。其 年,河南献儛马,诏兴嗣与待诏到沆、张率为赋,高祖以兴嗣为工。擢员外散骑侍 郎,进直文德、寿光省。是时,高祖以三桥旧宅为光宅寺,敕兴嗣与陆倕各制寺碑。 及成俱奏,高祖用兴嗣所制者。自是《铜表铭》、《栅塘碣》、《北伐檄》、《次 韵王羲之书千字》,并使兴嗣为文;每奏,高祖辄称善,加赐金帛。九年,除新安 郡丞,秩满,复为员外散骑侍郎,佐撰国史。十二年,迁给事中,撰文如故。兴嗣 两手先患风疽,是年又染疠疾,左目盲,高祖抚其手,嗟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手疏治疽方以赐之。其见惜如此。任昉又爱其才,常言曰:“周兴嗣若无疾,旬日 当至御史中丞。”十四年,除临川郡丞。十七年,复为给事中,直西省。左卫率周 舍奉敕注高祖所制历代赋,启兴嗣助焉。普通二年,卒。所撰《皇帝实录》、《皇 德记》、《起居注》、《职仪》等百余卷,文集十卷。 吴均,字叔庠,吴兴故鄣人也。家世寒贱,至均好学有俊才。沈约尝见均文, 颇相称赏。天监初,柳恽为吴兴,召补主簿,日引与赋诗。均文体清拔有古气,好 事者或斅之,谓为“吴均体”。建安王伟为扬州,引兼记室,掌文翰。王迁一江一 州, 补国侍郎,兼府城局。还除奉朝请。先是,均表求撰《齐春秋》。书成奏之,高祖 以其书不实,使中书舍人刘之遴诘问数条,竟支离无对,敕付省焚之,坐免职。寻 有敕召见,使撰《通史》,起三皇,讫齐代,均草本纪、世家功已毕,唯列传未就。 普通元年,卒,时年五十二。均注范晔《后汉书》九十卷,著《齐春秋》三十卷、 《庙记》十卷、《十二州记》十六卷、《钱唐先贤传》五卷、《续文释》五卷,文 集二十卷。 先是,有广陵高爽、济阳一江一 洪、会稽虞骞,并工属文。爽,齐永明中赠卫军王 俭诗,为俭所赏,及领丹阳尹,举爽郡孝廉。天监初,历官中军临川王参军。出为 晋陵令,坐事系冶,作《镬鱼赋》以自况,其文甚工。后遇赦获免,顷之,卒。洪 为建阳令,坐事死。骞官至王国侍郎。并有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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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50 文学下
作者: 姚思廉 刘峻 刘沼 谢几卿 刘勰 王籍 何思澄 刘杳 谢征 臧严 伏挺 庾仲容 陆云公 任孝恭 颜协 刘峻,字孝标,平原平原人。父珽,宋始兴内史。峻生期月,母携还乡里。宋 泰始初,青州陷魏,峻年八岁,为人所略至中山,中山富人刘实愍峻,以束帛赎之, 教以书学。魏人闻其一江一 南有戚属,更徙之桑乾。峻好学,家贫,寄人庑下,自课读 书,常燎麻炬,从夕达旦,时或昏睡,爇其发,既觉复读,终夜不寐,其精力如此。 齐永明中,从桑乾得还,自谓所见不博,更求异书,闻京师有者,必往祈借,清河 崔慰祖谓之“书淫”。时竟陵王子良博招学士,峻因人求为子良国职,吏部尚书徐 孝嗣抑而不许,用为南海王侍郎,不就。至明帝时,萧遥欣为豫州,为府刑狱,礼 遇甚厚。遥欣寻卒,久之不调。天监初,召入西省,与学士贺踪典校秘书。峻兄孝 庆,时为青州刺史,峻请假省之,坐私载禁物,为有司所奏,免官。安成王秀好峻 学,及迁荆州,引为户曹参军,给其书籍,使抄录事类,名曰《类苑》。未及成, 复以疾去,因游东阳紫岩山,筑室居焉。为《山栖志》,其文甚美。 高祖招文学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进,擢以不次。峻率性而动,不能随众沉 浮,高祖颇嫌之,故不任用。乃著《辨命论》以寄其怀曰: 主上尝与诸名贤言及管辂,叹其有奇才而位不达。时有在赤墀之下,预闻斯议, 归以告余。余谓士之穷通,无非命也。故谨述天旨,因言其略云。 臣观管辂天才英伟,珪璋特秀,实海内之髦杰,岂日者卜祝之流。而官止少府 丞,年终四十八,天之报施,何其寡欤?然则高才而无贵仕,饕餮而居大位,自古 所叹,焉独公明而已哉?故性命之道,穷通之数,夭阏纷纶,莫知其辨。仲任蔽其 源,子长阐其惑。至于鹖冠甕牖,必以悬天有期;鼎贵高门,则曰唯人所召。譊々 讠雚咋,异端俱起。萧远论其本而不畅其流,子玄语其流而未详其本。尝试言之曰: 夫道生万物,则谓之道;生而无主,谓之自然。自然者,物见其然,不知所以然; 同焉皆得,不知所以得。鼓动陶铸而不为功,庶类混成而非其力;生之无亭毒之心, 死之岂虔刘之志;坠之渊泉非其怒,升之霄汉非其悦。荡乎大乎,万宝以之化;确 乎纯乎,一作而不易。化而不易,则谓之命。命也者,自天之命也。定于冥兆,终 然不变。鬼神莫能预,圣哲不能谋;触山之力无以抗,倒日之诚弗能感;短则不可 缓之于寸阴,长则不可急之于箭漏;至德未能逾,上智所不免。是以放勋之代,浩 浩襄陵;天乙之时,燋金流石。文公?疐其尾,宣尼绝其粮;颜回败其丛兰,冉耕 歌其芣苡;夷、叔毙淑媛之言,子舆困臧仓之诉。圣贤且犹若此,而况庸庸者乎! 至乃伍员浮一尸一于一江一 流,三闾沉骸于湘渚;贾大夫沮志于长沙,冯都尉皓发于郎署; 君山鸿渐,铩羽仪于高云;敬通凤起,摧迅翮于风穴:此岂才不足而行有遗哉? 近代有沛国刘?献、?献弟璡,并一时之秀士也。?献则关西孔子,通涉《六 经》,循循善诱,服膺儒行。璡则志烈秋霜,心贞昆玉,亭亭高竦,不杂风尘。皆 毓德于衡门,并驰声于天地。而官有微于侍郎,位不登于执戟,相继徂落,宗祀无 飨。因斯两贤,以言古则:昔之玉质金相,英髦秀达,皆摈斥于当年,韫奇才而莫 用,候草木以共凋,与麋鹿而同死。膏涂平原,骨填川谷,湮灭而无闻者,岂可胜 道哉!此则宰衡之与皁隶,容、彭之与殇子,猗顿之与黔娄,阳文之与敦洽,咸得 之于自然,不假道于才智。故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其斯之谓矣。然命体周 流,变化非一,或先号后笑,或始吉终凶,或不召自来,或因人以济。一交一 错纷纠, 循环倚伏。非可以一理征,非可以一途验。而其道密微,寂寥忽慌,无形可以见, 无声可以闻。必御物以效灵,亦凭人而成象,譬天王之冕旒,任百官以司职。而惑 者睹汤、武之龙跃,谓龛乱在神功;闻孔、墨之挺生,谓英睿擅奇响;视彭、韩之 豹变,谓鸷猛致人爵;见张、桓之硃绂,谓明经拾青紫。岂知有力者运之而趋乎? 故言而非命,有六蔽焉。余请陈其梗概: 夫靡颜腻理,哆噅頞,形之异也;朝秀辰终,龟鹤千岁,年之殊也;闻言如响, 智昏菽麦,神之辨也。固知三者定乎造化,荣辱之境,独曰由人。是知二五而未识 于十,其蔽一也。龙犀日角,帝王之表;河目龟文,公侯之相。抚镜知其将刑,压 纽显其膺录。星虹枢电,昭圣德之符;夜哭聚云,郁兴王之瑞。皆兆发于前期,涣 汗于后叶。若谓驱貔虎,奋尺剑,入紫微,升帝道;则未达窅冥之情,未测神明之 数,其蔽二也。空桑之里,变成洪川;历阳之都,化为鱼鳖。楚师屠汉卒,睢河鲠 其流;秦人坑赵士,沸声若雷震。火炎昆岳,砾石与琬琰俱焚;严霜夜零,萧艾与 芝兰共尽。虽游、夏之英才,伊、颜之殆庶,焉能抗之哉?其蔽三也。或曰,明月 之珠,不能无牴;夏后之璜,不能无考。故亭伯死于县长,长卿卒于园令,才非不 杰也,主非不明也,而碎结绿之鸿辉,残悬黎之夜色,抑尺之量有短哉?若然者, 主父偃、公孙弘对策不升第,历说而不入,牧豕淄原,见弃州部。设令忽如过隙, 溘死霜露,其为诟耻,岂崔、马之流乎?及至开东阁,列五鼎,电照风行,声驰海 外,宁前愚而后智,先非而终是?将荣悴有定数,天命有至极,而谬生妍蚩?其蔽 四也。夫虎啸风驰,龙兴云属,故重华立而元、凯升,辛受生而飞廉进。然则天下 善人少,恶人多;暗主众,明君寡。而薰莸不同器,枭鸾不接翼。是使浑沌、梼杌, 踵武云台之上;仲容、庭坚,耕耘岩石之下。横谓废兴在我,无系于天,其蔽五也。 彼戎狄者,人面兽心,宴安鸩毒,以诛杀为道德,以蒸报为仁义。虽大风立于青丘, 凿齿奋于华野,比其狼戾,曾何足逾。自金行不竞,天地版荡,左带沸脣,乘间电 发。遂覆瀍、洛,倾五都;居先王之桑梓,窃名号于中县;与三皇竞其氓黎,五帝 角其区宇。种落繁炽,充牜刃神州。呜呼!福善祸淫,徒虚言耳。岂非否泰相倾, 盈缩递运,而汩之以人?其蔽六也。 然所谓命者,死生焉,贵贱焉,贫富焉,理乱焉,祸福焉,此十者天之所赋也。 愚智善恶,此四者人之所行也。夫神非舜、禹,心异硃、均,才絓中庸,在于所一习一 。 是以素丝无恒,玄黄代起;鲍鱼芳兰,入而自变。故季路学于仲尼,厉风霜之节; 楚穆谋于潘崇,成悖逆之祸。而商臣之恶,盛业光于后嗣;仲由之善,不能息其结 缨。斯则邪正由于人,吉凶存乎命。或以鬼神害盈,皇天辅德。故宋公一言,法星 三徙;殷帝自剪,千里来云。善恶无征,未洽斯义。且于公高门以待封,严母扫墓 以望丧。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如使仁而无报,奚为修善立名乎?斯径廷之辞也。 夫圣人之言,显而晦,微而婉,幽远而难闻,河汉而不极。或立教以进庸惰,或言 命以穷性灵。积善余庆,立教也;凤鸟不至,言命也。今以其片言辩其要趋,何异 乎夕死之类而论春秋之变哉?且荆昭德音,丹云不卷;周宣祈雨,珪璧斯罄。于叟 种德,不逮勋、华之高;延年残犷,未甚东陵之酷。为善一,为恶均,而祸福异其 流,废兴殊其迹。荡荡上帝,岂如是乎?《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故 善人为善,焉有息哉? 夫食稻梁,进刍豢,衣狐貉,袭冰纨,观窈眇之奇儛,听云和之琴瑟,此生人 之所急,非有求而为也。修道德,一习一 仁义,敦孝悌,立忠贞,渐礼乐之腴润,蹈先 王之盛则,此君子之所急,非有求而为也。然而君子居正体道,乐天知命。明其无 可奈何,识其不由智力。逝而不召,来而不距,生而不喜,死而不戚。瑶台夏屋, 不能悦其神;土室编蓬,未足忧其虑。不充诎于富贵,不遑遑于所欲。岂有史公、 董相《不遇》之文乎? 论成,中山刘沼致书以难之,凡再反,峻并为申析以答之。会沼卒,不见峻后 报者,峻乃为书以序之曰:“刘侯既有斯难,值余有天伦之戚,竟未之致也。寻而 此君长逝,化为异物,绪言余论,蕴而莫传。或有自其家得而示余者,悲其音徽未 沫,而其人已亡,青简尚新,而宿草将列,泫然不知涕之无从。虽隙驷不留,尺波 电谢;而秋菊春兰,英华靡绝。故存其梗概,更酬其旨。若使墨翟之言无爽,宣室 之谈有征。冀东平之树,望咸阳而西靡;盖山之泉,闻弦歌而赴节。但悬剑空垄, 有恨如何!”其论文多不载。 峻又尝为《自序》,其略曰:“余自比冯敬通,而有同之者三,异之者四。何 则?敬通雄才冠世,志刚金石;余虽不及之,而节亮慷慨,此一同也。敬通值中兴 明君,而终不试用;余逢命世英主,亦摈斥当年,此二同也。敬通有忌妻,至于身 操井臼;余有悍室,亦令家道?感轲,此三同也。敬通当更始之世,手握兵符,跃 马食肉;余自少迄长,戚戚无欢,此一异也。敬通有一子仲文,官成名立;余祸同 伯道,永无血胤,此二异也。敬通膂力方刚,老而益壮;余有犬马之疾,溘死无时, 此三异也。敬通虽芝残蕙焚,终填沟壑,而为名贤所慕,其风一流 郁烈芬芳,久而弥 盛;余声尘寂漠,世不吾知,魂魄一去,将同秋草,此四异也。所以自力为叙,遗 之好事云。”峻居东阳,吴、会人士多从其学。普通二年,卒,时年六十。门人谥 曰玄靖先生。 刘沼,字明信,中山魏昌人。六代祖舆,晋骠骑将军。沼幼善属文,既长博学。 仕齐起家奉朝请,冠军行参军。天监初,拜后军临川王记室参军,秣陵令,卒。 谢几卿,陈郡阳夏人。曾祖灵运,宋临川内史;父超宗,齐黄门郎;并有重名 于前代。几卿幼清辩,当世号曰神童。后超宗坐事徙越州,路出新亭渚,几卿不忍 辞诀,遂投赴一江一 流,左右驰救,得不沉溺。及居父忧,哀毁过礼。服阕,召补国子 生。齐文惠太子自临策试,谓祭酒王俭曰:“几卿本长玄理,今可以经义访之。” 俭承旨发问,几卿随事辨对,辞无滞者,文惠大称赏焉。俭谓人曰:“谢超宗为不 死矣。” 既长,好学,博涉有文采。起家豫章王国常侍,累迁车骑法曹行参军、相国祭 酒。出为宁国令,入补尚书殿中郎、太尉晋安王主簿。天监初,除征虏鄱阳王记室、 尚书三公侍郎,寻为治书侍御史。旧郎官转为此职者,世谓为南奔。几卿颇失志, 多陈疾,台事略不复理。徙为散骑侍郎,累迁中书郎、国子博士、尚书左丞。几卿 详悉故实,仆射徐勉每有疑滞,多询访之。然性通脱,会意便行,不拘朝宪。尝预 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时观者如堵, 几卿处之自若。后以在省署,夜著犊鼻裈,与门生登阁道饮酒酣呼,为有司纠奏, 坐免官。寻起为国子博士,俄除河东太守,秩未满,陈疾解。寻除太子率更令,迁 镇卫南平王长史。普通六年,诏遣领军将军西昌侯萧渊藻督众军北伐,几卿启求行, 擢为军师长史,加威戎将军。军至涡阳退败,几卿坐免官。 居宅在白杨石井,朝中一交一 好者载酒从之,宾客满坐。时左丞庾仲容亦免归,二 人意志相得,并肆情诞纵,或乘露车历游郊野,既醉则执鐸挽歌,不屑物议。湘东 王在荆镇,与书慰勉之。几卿答曰:“下官自奉违南浦,卷迹东郊,望日临风,瞻 言伫立。仰寻惠渥,陪奉游宴,漾桂棹于清池,席落英于曾岨。兰香兼御,羽觞竞 集,侧听余论,沐浴玄流。涛波之辩,悬河不足譬;春藻之辞,丽文无以匹。莫不 相顾动容,服心胜口,不觉春日为遥,更谓修夜为促。嘉会难常,抟云易远,言念 如昨,忽焉素秋。恩光不遗,善谑远降。因事罢归,岂云栖息。既匪高官,理就一 廛。田家作苦,实符清诲。本乏金羁之饰,无假玉璧为资;徒以老使形疏,疾令心 阻,沉滞床 簟,弥历七旬。梦幻俄顷,忧伤在念,竟知无益,思自袪遣。寻理涤意, 即以任命为膏酥;揽镜照形,翻以支离代萱树。故得仰慕徽猷,永言前哲;鬼谷深 栖,接舆高举;遁名屠肆,发迹关市;其人缅邈,余流可想。若令亡者有知,宁不 萦悲玄壤,怅隔芳尘;如其逝者可作,必当昭被光景,欢同游豫;使夫一介老圃, 得簉虚心末席。去日已疏,来侍未孱;连剑飞凫,拟非其类;怀私茂德,窃用涕零。” 几卿虽不持检操,然于家门笃睦。兄才卿早卒,其子藻幼孤,几卿抚养甚至。 及藻成立,历清官公府祭酒、主簿,皆几卿奖训之力也。世以此称之。几卿未及序 用,病卒。文集行于世。 刘勰,字彦和,东莞莒人。祖灵真,宋司空秀之弟也。父尚,越骑校尉。勰早 孤,笃志好学。家贫不婚娶,依沙门僧祐,与之居处,积十余年,遂博通经论,因 区别部类,录而序之。今定林寺经藏,勰所定也。天监初,起家奉朝请、中军临川 王宏引兼记室,迁车骑仓曹参军。出为太末令,政有清绩。除仁威南康王记室,兼 东宫通事舍人。时七庙飨荐已用蔬果,而二郊农社犹有牺牲。勰乃表言二郊宜与七 庙同改,诏付尚书议,依勰所陈。迁步兵校尉,兼舍人如故。昭明太子好文学,深 爱接之。 初,勰撰《文心雕龙》五十篇,论古今文体,引而次之。其序曰: 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孙《巧心》,心哉美矣夫, 故用之焉。古来文章,以雕纟辱成体,岂取驺奭群言雕龙也。夫宇宙绵邈,黎献纷 杂,拔萃出类,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夫肖貌天 地,禀性五才,拟耳目于日月,方声气乎风雷,其超出万物,亦已灵矣。形甚草木 之脆,名逾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岂好辩哉?不得已也。 予齿在逾立,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大 哉圣人之难见也!乃小子之垂梦欤!自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敷赞圣旨,莫 若注经,而马、郑诸儒,弘之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 条,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 非经典。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 本弥甚,将遂讹滥。盖《周书》论辞,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辞训之异, 宜体于要。于是搦笔和墨,乃始论文。 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陈思序《书》,应蒨《文论》, 陆机《文赋》,仲洽《流别》,弘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或臧否当时 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 陈《书》辩而无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乱,《流别》精而少功, 《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 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 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 纽,亦云极矣。若乃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 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至于割情析表,笼圈条贯,摛神性,图风 势,苞会通,阅声字,崇赞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知音》,耿介 于《程器》,长怀《序志》,以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显矣。位理定名,彰乎 《大易》之数,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 夫铨叙一文为易,弥纶群言为难。虽复轻采毛发,深极骨髓,或有曲意密源, 似近而远,辞所不载,亦不胜数矣。及其品评成文,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 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与异,不屑古今,擘 肌分理,唯务折衷。案辔文雅之场,而环络藻绘之府,亦几乎备矣。但言不尽意, 圣人所难,识在瓶管,何能矩矱。茫茫往代,既洗予闻;眇眇来世,傥尘彼观。 既成,未为时流所称。勰自重其文,欲取定于沈约。约时贵盛,无由自达,乃 负其书,候约出,干之于车前,状若货鬻者。约便命取读,大重之,谓为深得文理, 常陈诸几案。然勰为文长于佛理,京师寺塔及名僧碑志,必请勰制文。有敕与慧震 沙门于定林寺撰经证,功毕,遂启求出家,先燔鬓发以自誓,敕许之。乃于寺变服, 改名慧地。未期而卒。文集行于世。 王籍,字文海,琅邪临沂人。祖远,宋光禄勋。父僧祐,齐骁骑将军。籍七岁 能属文。及长,好学博涉,有才气,乐安任昉见而称之。尝于沈约坐赋得《咏烛》, 甚为约赏。齐末,为冠军行参军,累迁外兵、记室。天监初,除安成王主簿、尚书 三公郎、廷尉正。历余姚、钱塘令,并以放免。久之,除轻车湘东王谘议参军,随 府会稽。郡境有云门、天柱山,籍尝游之,或累月不反。至若邪溪赋诗,其略云: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当时以为文外独绝。还为大司马从事中郎,迁中散 大夫,尤不得志,遂徒行市道,不择一交一 游。湘东王为荆州,引为安西府谘议参军, 带作塘令。不理县事,日饮酒,人有讼者,鞭而遣之。少时,卒。文集行于世。 子碧,亦有文才,先籍卒。 何思澄,字元静,东海郯人。父敬叔,齐征东录事参军、余杭令。思澄少勤学, 工文辞。起家为南康王侍郎,累迁安成王左常侍,兼太学博士,平南安成王行参军, 兼记室。随府一江一 州,为《游庐山诗》,沈约见之,大相称赏,自以为弗逮。约郊居 宅新构阁斋,因命工书人题此诗于壁。傅昭常请思澄制《释奠诗》,辞文典丽。除 廷尉正。天监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举学士入华林撰《遍略》,勉举思澄等五人 以应选。迁治书侍御史。宋、齐以来,此职稍轻,天监初始重其选。车前依尚书二 丞给三驺,执盛印青囊,旧事纠弹官印绶在前故也。久之,迁秣陵令,入兼东宫通 事舍人。除安西湘东王录事参军,兼舍人如故。时徐勉、周舍以才具当朝,并好思 澄学,常递日招致之。昭明太子薨,出为黟县令。迁除宣惠武陵王中录事参军,卒 官,时年五十四。文集十五卷。初,思澄与宗人逊及子朗俱擅文名,时人语曰: “东海三何,子朗最多。”思澄闻之,曰:“此言误耳。如其不然,故当归逊。” 思澄意谓宜在己也。 子朗,字世明,早有才思,工清言,周舍每与共谈,服其精理。尝为《败冢赋》, 拟庄周马棰,其文甚工。世人语曰:“人中爽爽何子朗。”历官员外散骑侍郎,出 为固山令。卒,时年二十四。文集行于世。 刘杳,字士深,平原平原人也。祖乘民,宋冀州刺史。父闻慰齐东阳太守,有 清绩,在《齐书·良政传》。杳年数岁,征士明僧绍见之,抚而言曰:“此儿实千 里之驹。”十三,丁父忧,每哭,哀感行路。天监初,为太学博士、宣惠豫章王行 参军。 杳少好学,博综群书,沈约、任昉以下,每有遗忘,皆访问焉。尝于约坐语及 宗庙牺樽,约云:“郑玄答张逸,谓为画凤皇尾娑娑然。今无复此器,则不依古。” 杳曰:“此言未必可按。古者樽?,皆刻木为鸟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顷魏世 鲁郡地中得齐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牺樽作牺牛形;晋永嘉贼曹嶷于青州发齐景公冢, 又得此二樽,形亦为牛象。二处皆古之遗器,知非虚也。”约大以为然。约又云: “何承天《纂文》奇博,其书载张仲师及长颈王事,此何出?”杳曰:“仲师长尺 二寸,唯出《论衡》。长颈是毘骞王,硃建安《扶南以南记》云:古来至今不死。” 约即取二书寻检,一如杳言。约郊居宅时新构阁斋,杳为赞二首,并以所撰文章呈 约,约即命工书人题其赞于壁。仍报杳书曰:“生平爱嗜,不在人中,林壑之欢, 多与事夺。日暮涂殚,此心往矣;犹复少存闲远,征怀清旷。结宇东郊,匪云止息, 政复颇寄夙心,时得休偃。仲长游居之地,休琏所述之美,望慕空深,何可仿佛。 君爱素情多,惠以二赞。辞采妍富,事义毕举,句韵之间,光影相照,便觉此地, 自然十倍。故知丽辞之益,其事弘多,辄当置之阁上,坐卧嗟览。别卷诸篇,并为 名制。又山寺既为警策,诸贤从时复高奇,解颐愈疾,义兼乎此。迟此叙会,更共 申析。”其为约所赏如此。又在任昉坐,有人饷昉曌酒而作榐字。昉问杳:“此字 是不?”杳对曰:“葛洪《字苑》作木旁絜。”昉又曰:“酒有千日醉,当是虚言。” 杳云:“桂阳程乡有千里酒,饮之至家而醉,亦其例也。”昉大惊曰:“吾自当遗 忘,实不忆此。”杳云:“出杨元凤所撰《置郡事》。元凤是魏代人,此书仍载其 赋,云三重五品,商溪摖里。”时即检杨记,言皆不差。王僧孺被敕撰谱,访杳血 脉所因。杳云:“桓谭《新论》云:‘太史《三代世表》,旁行邪上,并效周谱。’ 以此而推,当起周代。”僧孺叹曰:“可谓得所未闻。”周舍又问杳:“尚书官著 紫荷橐,相传云‘挈囊’,竟何所出?”杳答曰:“《张安世传》曰‘持橐簪笔, 事孝武皇帝数十年’。韦昭、张晏注并云‘橐,囊也。近臣簪笔,以待顾问’。” 范岫撰《字书音训》,又访杳焉。其博识强记,皆此类也。 寻佐周舍撰国史。出为临津令,有善绩。秩满,县人三百余人诣阙请留,敕许 焉。杳以疾陈解,还除云麾晋安王府参军。詹事徐勉举杳及顾协等五人入华林撰 《遍略》,书成,以本官兼廷尉正,又以足疾解。因著《林庭赋》。王僧孺见之叹 曰:“《郊居》以后,无复此作。”普通元年,复除建康正,迁尚书驾部郎;数月, 徙署仪曹郎,仆射勉以台阁文议专委杳焉。出为余姚令,在县清洁,人有馈遗,一 无所受,湘东王发教褒称之。还除宣惠湘东王记室参军,母忧去职。服阕,复为王 府记室,兼东宫通事舍人。大通元年,迁步兵校尉,兼舍人如故。昭明太子谓杳曰: “酒非卿所好,而为酒厨之职,政为不愧古人耳。”俄有敕,代裴子野知著作郎事。 昭明太子薨,新宫建,旧人例无停者,敕特留杳焉。仍注太子《徂归赋》,称为博 悉。仆射何敬容奏转杳王府谘议,高祖曰:“刘杳须先经中书。”仍除中书侍郎。 寻为平西湘东王谘议参军,兼舍人、知著作如故。迁为尚书左丞。大同二年,卒官, 时年五十。 杳治身清俭,无所嗜好。为性不自伐,不论人短长,及睹释氏经教,常行慈忍。 天监十七年,自居母忧,便长断腥膻,持斋蔬食。及临终,遗命敛以法服,载以露 车,还葬旧墓,随得一地,容棺而已,不得设灵筵祭醊。其子遵行之。 杳自少至长,多所著述。撰《要雅》五卷、《楚辞草木疏》一卷、《高士传》 二卷、《东宫新旧记》三十卷、《古今四部书目》五卷,并行于世。 谢征,字玄度,陈郡阳夏人。高祖景仁,宋尚书左仆射。祖稚,宋司徒主簿。 父璟,少与从叔朓俱知名。齐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璟亦预焉。隆昌中,为 明帝骠骑谘议参军,领记室。迁中书郎,晋安内史。高祖平京邑,为霸府谘议、梁 台黄门郎。天监初,累迁司农卿、秘书监、左民尚书、明威将军、东阳太守。高祖 用为侍中,固辞年老,求金紫,未序,会疾卒。 征幼聪慧,璟异之,常谓亲从曰:“此儿非常器,所忧者寿;若天假其年,吾 无恨矣。”既长,美风采,好学善属文。初为安西安成王法曹,迁尚书金部三公二 曹郎、豫章王记室,兼中书舍人。迁除平北谘议参军,兼鸿胪卿,舍人如故。 征与河东裴子野、沛国刘显同官友善,子野尝为《寒夜直宿赋》以赠征,征为 《感友赋》以酬之。时魏中山王元略还北,高祖饯于武德殿,赋诗三十韵,限三刻 成。征二刻便就,其辞甚美,高祖再览焉。又为临汝侯渊猷制《放生文》,亦见赏 于世。 中大通元年,以父丧去职,续又丁母忧。诏起为贞威将军,还摄本任。服阕, 除尚书左丞。三年,昭明太子薨,高祖立晋安王纲为皇太子,将出诏,唯召尚书左 仆射何敬容、宣惠将军孔休源及征三人与议。征时年位尚轻,而任遇已重。四年, 累迁中书郎,鸿胪卿、舍人如故。六年,出为北中郎豫章王长史、南兰陵太守。大 同二年,卒官,时年三十七。友人琅邪王籍集其文为二十卷。 臧严,字彦威,东莞莒人也。曾祖焘,宋左光禄。祖凝,齐尚书右丞。父?夌, 后军参军。严幼有孝性,居父忧以毁闻。孤贫勤学,行止书卷不离于手。初为安成 王侍郎,转常侍。从叔未甄为一江一 夏郡,携严之官,于涂作《屯游赋》,任昉见而称 之。又作《七算》,辞亦富丽。性孤介,于人间未尝造请。仆射徐勉欲识之,严终 不诣。 迁冠军行参军、侍湘东王读,累迁王宣惠轻车府参军,兼记室。严于学多所谙 记,尤精《汉书》,讽诵略皆上口。王尝自执四部书目以试之,严自甲至丁卷中, 各对一事,并作者姓名,遂无遗失,其博洽如此。王迁荆州,随府转西中郎安西录 事参军。历监义阳、武宁郡,累任皆蛮左,前郡守常选武人,以兵镇之;严独以数 门生单车入境,群蛮悦服,遂绝寇盗。王入为石头戍军事,除安右录事。王迁一江一 州, 为镇南谘议参军,卒官。文集十卷。 伏挺,字士标。父芃,为豫章内史,在《良吏传》。挺幼敏寤,七岁通《孝经》、 《论语》。及长,有才思,好属文,为五言诗,善效谢康乐体。父友人乐安任昉深 相叹异,常曰:“此子目下无双。”齐末,州举秀才,对策为当时第一。高祖义师 至,挺迎谒于新林,高祖见之甚悦,谓曰“颜子”,引为征东行参军,时年十八。 天监初,除中军参军事。宅居在潮沟,于宅讲《论语》,听者倾朝。迁建康正,俄 以劾免。久之,入为尚书仪曹郎,迁西中郎记室参军,累为晋陵、武康令。罢县还, 仍于东郊筑室,不复仕。 挺少有盛名,又善处当世,朝中势素,多与一交一 游,故不能久事隐静。时仆射徐 勉以疾假还宅,挺致书以观其意曰: 昔士德怀顾,恋兴数日;辅嗣思友,情劳一旬。故知深心所系,贵贱一也。况 复恩隆世亲,义重知己,道庇生人,德弘覆盖。而朝野悬隔,山川邈殊,虽咳唾时 沾,而颜色不觏。《东山》之叹,岂云旋复;西风可怀,孰能无思。加以静居廓处, 顾影莫酬,秋风四起,园林易色,凉野寂寞,寒虫吟叫。怀抱不可直置,情虑不能 无托,时因吟咏,动辄盈篇。扬生沉郁,且犹覆盎;惠子五车,弥多?春驳。一日 聊呈小文,不期过赏,还逮隆渥,累牍兼翰,纸缛字磨,诵复无已,徒恨许与过当, 有伤准的。昔子建不欲妄赞陈琳,恐见嗤哂后代;今之过奢余论,将不有累清谈? 挺窜迹草莱,事绝闻见,藉以讴谣,得之舆牧。仰承有事砭石,仍成简通,娱 肠悦耳,稍从摈落,宴处荣观,务在涤除。绮罗丝竹,二列顿遣;方丈员案,三桮 仅存。故以道变区中,情冲域外;操彼弦诵,贲兹观损。追留侯之却粒,念韩卿之 辞荣;眷想东都,属怀南岳;钻仰来贶,有符下风。虽云幸甚,然则未喻。虽复帝 道康宁,走马行却,《由庚》得所,寅亮有归。悠悠之人,展氏犹且攘袂;浩浩白 水,甯叟方欲褰裳。是知君子拯物,义非徇己。思与赤松子游,谁其克遂。愿驱之 仁寿,绥此多福。虽则不言,四时行矣。然后黔首有庇,荐绅靡夺;白驹不在空谷, 屠羊豫蒙其赉。岂不休哉?岂不休哉?昔杜真自闭深室,郎宗绝迹幽野。难矣,诚 非所希。井丹高洁,相如慢世,尚复游涉权门,雍容乡邑,常谓此道为泰,每窃慕 之。方念拥帚延思,以陈侍者,请至农隙,无待邀求。 挺诚好属文,不会今世,不能促节局步,以应流俗。事等昌菹,谬彼偏嗜,是 用不羞固陋,无惮龙门。昔敬通之赏景卿,孟公之知仲蔚,止乎通人,犹称盛美, 况在时宗,弥为未易。近以蒲椠勿用,笺素多阙,聊效东方,献书丞相,须得善写, 更请润诃,傥逢子侯,比复削牍。 勉报曰: 复览来书,累牍兼翰;事苞出处,言兼语默;事义周悉,意致深远;发函伸纸, 倍增愤叹。卿雄州擢秀,弱冠升朝,穿综百家,佃渔六学;观眸表其韶慧,视色见 其英朗,若鲁国之名驹,迈云中之白鹤。及占显邑,试吏腴壤,将有武城弦歌,桐 乡谣咏,岂与卓鲁断断同年而语邪?方当见赏良能,有加一宠一 授,饰兹簪带,置彼周 行。而欲远慕卷舒,用怀愚智,既知益之为累,爰悟满则辞多,高蹈风尘,良所钦 挹。况以金商戒节,素秋御序,萧条林野,无人相乐,偃卧坟籍,游浪儒玄,物我 兼忘,一宠一 辱谁滞?诚乃欢羡,用有殊同。今逖听傍求,兴怀寤宿,白驹空谷,幽人 引领,贫贱为耻,鸟兽难群,故当捐此薜萝,出从鹓鹭,无乖隐显,不亦休哉! 吾智乏佐时,才惭济世,禀承朝则,不敢荒宁,力弱途遥,愧心非一。天下有 道,尧人何事?得因疲病,念从闲逸。若使车书混合,尉候无警,作乐制礼,纪石 封山,然后乃返服衡门,实为多幸。但夙有风咳,遘兹虚眩,瘠类士安,羸同长孺, 簿领沉废,台阁未理,娱耳烂肠,因事而息,非关欲追松子,远慕留侯。若乃天假 之年,自当靖恭所职。拟非伦匹,良觉辞费;览复循环,爽焉如失。清尘独远,白 云飘荡,依然何极。 猥降书札,示之文翰,览复成诵,流连缛纸。昔仲宣才敏,藉中郎而表誉;正 平颖悟,赖北海以腾声。望古料今,吾有惭德。傥成卷帙,力为称首。无令独耀随 掌,空使辞人扼腕。式闾愿见,宜事扫门。亦有来思,赴其悬榻。轻苔鱼网,别当 以荐。城阙之叹,曷日无怀;所迟萱苏,书不尽意。 挺后遂出仕,寻除南台治书,因事纳贿,当被推劾。挺惧罪,遂变服为道人, 久之藏匿,后遇赦,乃出大心寺。会邵陵王为一江一 州,携挺之镇,王好文义,深被恩 礼,挺因此还俗。复随王迁镇郢州,征入为京尹,挺留夏首,久之还京师。太清中, 客游吴兴、吴郡,侯景乱中卒。著《迩说》十卷,文集二十卷。 子知命,先随挺事邵陵王,掌书记。乱中,王于郢州奔败,知命仍下投侯景。 常以其父宦途不至,深怨朝廷,遂尽心事景。景袭郢州,围巴陵,军中书檄,皆其 文也。及景篡位,为中书舍人,专任权一宠一 ,势倾内外。景败被执,送一江一 陵,于狱中 幽死。挺弟捶,亦有才名,先为邵陵王所引,历为记室、中记室、参军。 庾仲容,字仲容,颍川?焉陵人也。晋司空冰六代孙。祖徽之,宋御史中丞。 父漪,齐邵陵王记室。仲容幼孤,为叔父泳所养。既长,杜绝人事,专精笃学,昼 夜手不辍卷。初为安西法曹行参军。泳时已贵显,吏部尚书徐勉拟泳子晏婴为宫僚, 泳垂泣曰:“兄子幼孤,人才粗可,愿以晏婴所忝回用之。”勉许焉,因转仲容为 太子舍人。迁安成王主簿。时平原刘孝标亦为府佐,并以强学为王所礼接。迁晋安 功曹史。历为永康、钱唐、武康令,治县并无异绩,多被劾。久之,除安成王中记 室,当出随府,皇太子以旧恩,特降饯宴,赐诗曰:“孙生陟阳道,吴子朝歌县。 未若樊林举,置酒临华殿。”时辈荣之。迁安西武陵王谘议参军。除尚书左丞,坐 推纠不直免。 仲容博学,少有盛名,颇任气使酒,好危言高论,士友以此少之。唯与王籍、 谢几卿情好相得,二人时亦不调,遂相追随,诞纵酣饮,不复持检操。久之,复为 谘议参军,出为黟县令。及太清乱,客游会稽,遇疾卒,时年七十四。 仲容抄诸子书三十卷,众家地理书二十卷,《列女传》三卷,文集二十卷,并 行于世。 陆云公,字子龙,吴郡人也。祖闲,州别驾。父完,宁远长史。云公五岁诵 《论语》、《毛诗》,九岁读《汉书》,略能记忆。从祖倕、沛国刘显质问十事, 云公对无所失,显叹异之。既长,好学有才思。州举秀才。累迁宣惠武陵王、平西 湘东王行参军。云公先制《太伯庙碑》,吴兴太守张纘罢郡经途,读其文叹曰: “今之蔡伯喈也。”缵至都掌选,言之于高祖,召兼尚书仪曹郎,顷之即真,入直 寿光省,以本官知著作郎事。俄除著作郎,累迁中书黄门郎,并掌著作。云公善弈 棋,尝夜侍御坐,武冠触烛火,高祖笑谓曰:“烛烧卿貂。”高祖将用云公为侍中, 故以此言戏之也。是时天渊池新制鳊鱼舟,形阔而短,高祖暇日,常泛此舟,在朝 唯引太常刘之遴、国子祭酒到溉、右卫硃异,云公时年位尚轻,亦预焉。其恩遇如 此。太清元年,卒,时年三十七。高祖悼惜之,手诏曰:“给事黄门侍郎、掌著作 陆云公,风尚优敏,后进之秀。奄然殂谢,良以恻然。可克日举哀,赙钱五万、布 四十匹。” 张缵时为湘州,与云公叔襄、兄晏子书曰:“都信至,承贤兄子贤弟黄门殒折, 非唯贵门丧宝,实有识同悲,痛惋伤惜,不能已已。贤兄子贤弟神情早著,标令弱 年,经目所睹,殆无再问。怀橘抱柰,禀自天情;倨坐列薪,非因外奖。学以聚之, 则一箸能立;问以辩之,则师心独寤。始逾弱岁,辞艺通洽,升降多士,秀也诗流。 见与齿过肩随,礼殊拜绝,怀抱相得,忘其年义。朝游夕宴,一载于斯;玩古披文, 终晨讫暮。平生知旧,零落稍尽,老夫记意,其数几何。至若此生,宁可多过,赏 心乐事,所寄伊人。弟迁职潇、湘,维舟洛汭,将离之际,弥见情款。夕次帝郊, 亟淹信宿,徘徊握手,忍分歧路。行役数年,羁病侵迫,识虑惛怳,久绝人世。凭 几口授,素无其功;翰动若飞,弥有多愧。京洛游故,咸成云雨,唯有此生,音尘 数嗣。形迹之外,不为远近隔情;襟素之中,岂以风霜改节?客游半纪,志切首丘, 日望东归,更敦昔款。如何此别,永成异世!挥袂之初,人谁自保,但恐衰谢,无 复前期。不谓华龄,方春掩质,埋玉之恨,抚事多情。想引进之情,怀抱素笃,友 于之至,兼深家宝。奄有此恤,当何可言!临白增悲,言以无次。” 云公从兄才子,亦有才名,历官中书郎、宣成王友、太子中庶子、廷尉卿,先 云公卒。才子、云公文集,并行于世。 任孝恭,字孝恭,临淮临淮人也。曾祖农夫,宋南豫州刺史。孝恭幼孤,事母 以孝闻。精力勤学,家贫无书,常崎岖从人假借。每读一遍,讽诵略无所遗。外祖 丘它,与高祖有旧,高祖闻其有才学,召入西省撰史。初为奉朝请,进直寿光省, 为司文侍郎,俄兼中书通事舍人。敕遣制《建陵寺刹下铭》,又启撰高祖集序文, 并富丽,自是专掌公家笔翰。孝恭为文敏速,受诏立成,若不留意,每奏,高祖辄 称善,累赐金帛。孝恭少从萧寺云法师读经论,明佛理,至是,蔬食持戒,信受甚 笃。而性颇自伐,以才能尚人,于时辈中多有忽略,世以此少之。 太清二年,侯景寇逼,孝恭启募兵,隶萧正德,屯南岸。及贼至,正德举众入 贼,孝恭还赴台,台门已闭,因奔入东府,寻为贼所攻,城陷见害。文集行于世。 颜协,字子和,琅邪临沂人也。七代祖含,晋侍中、国子祭酒、西平靖侯。父 见远,博学有志行。初,齐和帝之镇荆州也,以见远为录事参军,及即位于一江一 陵, 以为治书侍御史,俄兼中丞。高祖受禅,见远乃不食,发愤数日而卒。高祖闻之曰: “我自应天从人,何预天下士大夫事?而颜见远乃至于此也。”协幼孤,养于舅氏。 少以器局见称。博涉群书,工于草隶。释褐湘东王国常侍,又兼府记室。世祖出镇 荆州,转正记室。时吴郡顾协亦在蕃邸,与协同名,才学相亚,府中称为“二协”。 舅陈郡谢暕卒,协以有鞠养恩,居丧如伯叔之礼,议者重焉。又感家门事义,不求 显达,恒辞征辟,游于蕃府而已。大同五年,卒,时年四十二。世祖甚叹惜之,为 《怀旧诗》以伤之。其一章曰:“弘都多雅度,信乃含宾实。鸿渐殊未升,上才淹 下秩。” 协所撰《晋仙传》五篇、《日月灾异图》两卷,遇火湮灭。 有二子:之仪、之推,并早知名。之推,承圣中仕至正员郎、中书舍人。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魏文帝称古之文人,鲜能以名节自全。何哉?夫文者妙发 性灵,独拔怀抱,易邈等夷,必兴矜露。大则凌慢侯王,小则慠蔑朋一党一 ;速忌离訧, 启自此作。若夫屈、贾之流斥,桓、冯之摈放,岂独一世哉?盖恃才之祸也。群士 值文明之运,摛艳藻之辞,无郁抑之虞,不遭向时之患,美矣。刘氏之论,命之徒 也。命也者,圣人罕言欤,就而必之,非经意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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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四十九 豫章王综 武陵王纪 临贺王正德 河东王誉
作者: 姚思廉 豫章王综,字世谦,高祖第二子也。天监三年,封豫章郡王,邑二千户。五年, 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寻进号北中郎将。十年, 迁都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十三年,迁安右将军、领石 头戍军事。十五年,迁西中郎将,兼护军将军,又迁安前将军、丹阳尹。十六年, 复为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普通二年,入为侍中、镇右将军,置佐史。 初,其母吴淑媛自齐东昏宫得幸于高祖,七月而生综,宫中多疑之者。及淑媛 一宠一 衰怨望,遂陈疑似之说,故综怀之。既长,有才学,善属文。高祖御诸子以礼, 朝见不甚数,综恒怨不见知。每出籓,淑媛恒随之镇。至年十五六,尚裸袒嬉戏于 前,昼夜无别,内外咸有秽议。综在徐州,政刑酷暴。又有勇力,手制奔马。常微 行夜出,无有期度。每高祖有敕疏至,辄忿恚形于颜色,群臣莫敢言者。恒于别室 祠齐氏七庙,又微服至曲阿拜齐明帝陵。然犹无以自信,闻俗说以生者血沥死者骨, 渗,即为父子。综乃私发齐东昏墓,出骨,沥臂血试之。并杀一男,取其骨试之, 皆有验,自此常怀异志。 四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兗 州刺史,给鼓吹一部。闻齐建安王萧宝寅在魏,遂使人入北与之相知,谓为叔父, 许举镇归之。会大举北伐。六年,魏将元法僧以彭城降,高祖乃令综都督众军,镇 于彭城,与魏将安豊王元延明相持。高祖以连兵既久,虑有衅生,敕综退军。综惧 南归则无因复与宝寅相见,乃与数骑夜奔于延明,魏以为侍中、太尉、高平公、丹 阳王,邑七千户,钱三百万,布绢三千匹,杂彩千匹,马五十匹,羊五百口,一奴一婢 一百人。综乃改名纘,字德文,追为齐东昏服斩衰。于是有司奏削爵土,绝属籍, 改其姓为悖氏。俄有诏复之,封其子直为永新侯,邑千户。大通二年,萧宝寅在魏 据长安反,综自洛阳北遁,将赴之,为津吏所执,魏人杀之,时年四十九。 初,综既不得志,尝作《听钟鸣》、《悲落叶》辞,以申其志。大略曰: 听钟鸣,当知在帝城。参差定难数,历乱百愁生。去声悬窈窕,来响急徘徊。 谁怜传漏子,辛苦建章台。 听钟鸣,听听非一所。怀瑾握瑜空掷去,攀松折桂谁相许?昔朋旧爱各东西, 譬如落叶不更齐。漂漂孤雁何所栖,依依别鹤夜半啼。 听钟鸣,听此何穷极?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窥明镜,罢容色,云悲海思 徒掩抑。 其《悲落叶》云: 悲落叶,连翩下重叠。落且飞,纵横去不归。 悲落叶,落叶悲。人生譬如此,零落不可持。 悲落叶,落叶何时还?夙昔共根本,无复一相关。 当时见者莫不悲之。 武陵王纪,字世询,高祖第八子也。少勤学,有文才,属辞不好轻华,甚有骨 气。天监十三年,封为武陵郡王,邑二千户。历位宁远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轻车将军、丹阳尹。出为会稽太守,寻以其郡为东扬州,仍为刺史,加使持节、东 中郎将。征为侍中,领石头戍军事。出为宣惠将军、一江一 州刺史。征为使持节、宣惠 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扬州刺史。寻改授持节、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 军事、安西将军、益州刺史,加鼓吹一部。大同十一年,授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 初,天监中,震太阳门,成字曰“绍宗梁位唯武王”,解者以为武王者,武陵 王也,于是朝野属意焉。及太清中,侯景乱,纪不赴援。高祖崩后,纪乃僭号于蜀, 改年曰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竟陵王,圆普南谯王,圆肃 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豊侯捴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 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并固谏,纪以为贰于己,皆杀之。永豊侯捴叹曰:“王不 免矣!夫善人国之基也,今反诛之,不亡何待!”又谓所亲曰:“昔桓玄年号大亨, 识者谓之‘二月了’,而玄之败实在仲春。今年曰天正,在文为‘一止’,其能久 乎?” 太清五年夏四月,纪帅军东下至巴郡,以讨侯景为名,将图荆陕。闻西魏侵蜀, 遣其将南梁州刺史谯淹回军赴援。五月日,西魏将尉迟迥帅众逼涪水,潼州刺史杨 乾运以城降之,迥分军据守,即趋成都。丁丑,纪次于西陵,舳舻翳川,旌甲曜日, 军容甚盛。世祖命护军将军陆法和于硖口夹岸筑二垒,镇一江一 以断之。时陆纳未平, 蜀军复逼,物情恇扰,世祖忧焉。法和告急,旬日相继。世祖乃拔任约于狱,以为 晋安王司马,撤禁兵以配之;并遣宣猛将军刘棻共约西赴。六月,纪筑连城,攻绝 铁鏁。世祖复于狱拔谢答仁为步兵校尉,配众一旅,上赴法和。世祖与纪书曰: “皇帝敬问假黄钺太尉武陵王:自九黎侵轶,三苗寇扰,天长丧乱,獯丑冯陵,虔 刘象魏,黍离王室。朕枕戈东望,泣血西浮,殒爱子于二方,无诸侯之八百,身被 属甲,手贯流矢。俄而风树之酷,万恨始缠,霜露之悲,百忧继集,扣心饮胆,志 不图全。直以宗社缀旒,鲸鲵未剪,尝胆待旦,龚行天罚,独运四聪,坐挥八柄。 虽复结坛待将,褰帷纳士,拒赤壁之兵,无谋于鲁肃;烧乌巢之米,不访于荀攸; 才智将殚,金贝殆竭,傍无寸助,险阻备尝。遂得斩长狄于驹门,挫蚩尤于枫木。 怨耻既雪,天下无尘,经营四方,专资一力,方与岳牧,同兹清静。隆暑炎赫,弟 比何如?文武具僚,当有劳弊。今遣散骑常侍、光州刺史郑安忠,指宣往怀。”仍 令喻意于纪,许其还蜀,专制岷方。纪不从命,报书如家人礼。庚申,纪将侯睿率 众缘山将规进取,任约、谢答仁与战,破之。既而陆纳平,诸军并西赴,世祖又与 纪书曰:“甚苦大智!季月烦暑,流金烁石,聚蚊成雷,封狐千里,以兹玉体,辛 苦行阵。乃眷西顾,我劳如何?自獯丑凭陵,羯一胡一 叛换,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 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傥遣使乎,良所迟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 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代之期;让枣推梨,长罢欢愉之日。上林静拱, 闻四鸟之哀鸣;宣室披图,嗟万始之长逝。心乎爱矣,书不尽言。”大智,纪之别 字也。纪遣所署度支尚书乐奉业至于一江一 陵,论和缉之计,依前旨还蜀。世祖知纪必 破,遂拒而不许。丙戌,巴兴民苻升、徐子初等斩纪硖口城主公孙晃,降于众军。 王琳、宋簉、任约、谢答仁等因进攻侯睿,陷其三垒,于是两岸十余城遂俱降。将 军樊猛获纪及其第三子圆满,俱杀之于硖口,时年四十六。有司奏请绝其属籍,世 祖许之,赐姓饕餮氏。 初,纪将僭号,妖怪非一。其最异者,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其茎四十有六, 靃靡可爱,状似荷花。识者曰:“王敦杖花,非佳事也。”纪年号天正,与萧栋暗 合,佥曰“天”字“二人”也,“正”字“一止”也。栋、纪僭号,各一年而灭。 临贺王正德,字公和,临川靖惠王第三子也。少粗险,不拘礼节。初,高祖未 有男,养之为子。及高祖践极,便希储贰,后立昭明太子,封正德为西豊侯,邑五 百户。自此怨望,恒怀不轨,睥睨宫扆,觊幸灾变。普通六年,以黄门侍郎为轻车 将军,置佐史。顷之,遂逃奔于魏,有司奏削封爵。七年,又自魏逃归,高祖不之 过也。复其封爵,仍除征虏将军。 中大通四年,为信武将军、吴郡太守。征为侍中、抚军将军,置佐史,封临贺 郡王,邑二千户,又加左卫将军。而凶暴日甚,招聚亡命。侯景知其有奸心,乃密 令诱说,厚相要结。遗正德书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宪章错谬,政令颠倒, 以景观之,计日必败。况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辱,天下义士,窃所痛心,在景愚 忠,能无忿慨?今四海业业,归心大王,大王岂得顾此私情,弃兹亿兆!景虽不武, 实思自奋。愿王允副苍生,鉴斯诚款。”正德览书大喜曰:“侯景意暗与我同,此 天赞也。”遂许之。及景至一江一 ,正德潜运空舫,诈称迎荻,以济景焉。朝廷未知其 谋,犹遣正德守硃雀航。景至,正德乃引军与景俱进,景推正德为天子,改年为正 平元年,景为丞相。台城没,复太清之号,降正德为大司马。正德有怨言,景闻之, 虑其为变,矫诏杀之。 河东王誉,字重孙,昭明太子第二子也。普通二年,封枝一江一 县公。中大通三年, 改封河东郡王,邑二千户。除宁远将军、石头戍军事。出为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还除侍中、轻车将军,置佐史。出为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未几,侯景寇京邑,誉率军入援,至青草湖,台城没,有诏班师,誉还湘镇。 时世祖军于武城,新除雍州刺史张纘密报世祖曰:“河东起兵,岳阳聚米,共为不 逞,将袭一江一 陵。”世祖甚惧,因步道间还,遣谘议周弘直至誉所,督其粮众。誉曰: “各自军府,何忽隶人?”前后使三反,誉并不从。世祖大怒,乃遣世子方等征之, 反为誉所败死。又令信州刺史鲍泉讨誉,并与书陈示祸福,许其迁善。誉不答,修 浚城池,为拒守之计。谓鲍泉曰:“败军之将,势岂语勇?欲前即前,无所多说。” 泉军于石椁寺,誉帅众逆击之,不利而还。泉进军于橘洲,誉又尽锐攻之,不克。 会已暮,士卒疲弊,泉因出击,大败之,斩首三千级,溺死者万余人。誉于是焚长 沙郭邑,驱居民于城内,鲍泉度军围之。誉幼而骁勇,兼有胆气,能抚循士卒,甚 得众心。及被围既久,虽外内断绝,而备守犹固。后世祖又遣领军将军王僧辩代鲍 泉攻誉,僧辩筑土山以临城内,日夕苦攻,矢石如雨,城中将士死伤者太半。誉窘 急,乃潜装海船,将溃围而出。会其麾下将慕容华引僧辩入城,誉顾左右皆散,遂 被执,谓守者曰:“勿杀我!得一见七官,申此谗贼,死亦无恨。”主者曰:“奉 命不许。”遂斩之,传首荆镇,世祖反其首以葬焉。初,誉之将败也,私引镜照面, 不见其头;又见长人盖屋,两手据地瞰其斋;又见白狗大如驴,从城而出,不知所 在。誉甚恶之,俄而城陷。 史臣曰:萧综、萧正德并悖逆猖狂,自致夷灭,宜矣。太清之寇,萧纪据庸、 蜀之资,遂不勤王赴难,申臣子之节;及贼景诛剪,方始起兵,师出无名,成其衅 祸。呜呼!身当管、蔡之罚,盖自贻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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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梁书序
作者: 姚思廉 《梁书》,六本纪,五十列传,合五十六篇。唐贞观三年,诏右散骑常侍姚思 廉撰。思廉者,梁史官察之子。推其父意,又颇采诸儒谢吴等所记,以成此书。臣 等既校正其文字,又集次为目录一篇而叙之曰: 自先王之道不明,百家并起,佛最晚出,为中国之患,而在梁为尤甚,故不得 而不论也。盖佛之徒自以谓吾之所得者内,而世之论佛者皆外也,故不可绌;虽然, 彼恶睹圣人之内哉?《书》曰:“思曰睿,睿作圣。”盖思者,所以致其知也。能 致其知者,察三才之道,辩万物之理,小大精粗无不尽也。此之谓穷理,知之至也。 知至矣,则在我者之足贵,在彼者之不足玩,未有不能明之者也。有知之之明而不 能好之,未可也,故加之诚心以好之;有好之之心而不能乐之,未可也,故加之至 意以乐之。能乐之则能安之矣。如是,则万物之自外至者安能累我哉?万物之所不 能累,故吾之所以尽其性也。能尽其性则诚矣。诚者,成也,不惑也。既成矣,必 充之使可大焉;既大矣,必推之使可化焉;能化矣,则含智之民,肖翘之物,有待 于我者,莫不由之以至其性,遂其宜,而吾之用与天地参矣。德如此其至也,而应 乎外者未尝不与人同,此吾之道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也。故与之为衣冠、饮食、冠昏、 丧祭之具,而由之以教其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者,莫不一出乎人情;与之同 其吉凶而防其忧患者,莫不一出乎人理。故与之处而安且治之所集也,危且乱之所 去也。与之所处者其具如此,使之化者其德如彼,可不谓圣矣乎?既圣矣,则无思 也,其至者循理而已;无为也,其动者应物而已。是以覆露乎万物,鼓舞乎群众, 而未有能测之者也,可不谓神矣乎?神也者,至妙而不息者也,此圣人之内也。圣 人者,道之极也,佛之说其有以易此乎?求其有以易此者,固其所以为失也。夫得 于内者,未有不可行于外也;有不可行于外者,斯不得于内矣。《易》曰:“智周 乎万物而道济乎天下,故不过。”此圣人所以两得之也。智足以知一偏,而不足以 尽万事之理,道足以为一方,而不足以适天下之用,此百家之所以两失之也。佛之 失其不以此乎?则佛之徒自以谓得诸内者,亦可谓妄矣。 夫学史者将以明一代之得失也,臣等故因梁之事,而为著圣人之所以得及佛之 所以失以传之者,使知君子之所以距佛者非外,而有志于内者,庶不以此而易彼也。 臣巩等谨叙目录,昧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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