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在了的老屋

父母不在了的老屋
好久没有写了，闲着闲着，人就变懒惰了，什么也不想做了，大脑可能要生锈了吧，或者，真的就是这样子吧。
又一季春花开过了，也没能回去，虽然几次下了大决心要回去，却因为心情和一些顼事原因没能成行。屋前的桃李早挂了果吧，当年赏花的红唇少年如今已发稀鬂白。逢年过节时，第一碗饭，第一口酒，都敬给了你们，也不知在那边的你们能否尝到。不能与父母同桌子进食，是做儿女的悲哀，只能在心中呼唤着，暗诵着，夹带着沉重的哀思。每到年节，儿女们聚在一起，一家人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家里的条件比起以前是好多了，你最期盼疼爱的孙子也长大成人了，可是你们却都不在了。生活在那个年代，你们是凄风苦雨中泡过来了一生，如今社会好了么，可是你们却都不在了。你在的时候吧，总嫌你唠叨；爷爷奶奶同时病了的事你反复说，同一天去世的事你反复说，借不到钱粮给爷爷奶奶办丧事你反复说，父亲十五岁下地种田吃苦的事你反复说，一天大事小事都要说，我们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如此地不厌其烦。等到我们兄妹长大，成家，到我们能真正理解其中包含的意思的时候，你们却不再需要理解了，你们走了，再也听不到你们的唠叨了。要是你们还在的话，都可以和重孙一起玩了，我们再不会嫌弃你的唠叨。

这几年役情，好些年没回乡下了。前几天堂兄电话邀请我回乡，参加他儿子在老家举办的婚礼。我欣然应允。

堂兄大我五岁，我们虽非同房兄弟，不在五服内，但同一个村子长大，打小关系特别亲。堂兄高中毕业没上大学，随人学了木匠手艺，之后改做装饰，自己开了公司，挣不少钱，是村里早早奔了小康的人家。那个年代，我与堂兄这一辈人，能读完高中的人在乡下属“稀罕物”。村子里我们俩玩得最好，成人后各自奔忙，一年中除了清明、七月半能碰上面，聊几句家常，也是简短匆忙，之后又各自西东。

照乡下规矩，象结婚这类喜事，除了近亲，几乎是不邀客的，堂兄邀我，说明他心里我们的亲近一直在，内心特别的高兴，堂兄对我父母一向都很尊重，况且我也真心想老家了，想山水里的人事，想看看父亲母亲的坟头，想看看老屋。

我决定提前一天回乡。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回去了。

那是母亲过世后的第一次受邀返乡。父亲早早过了世，母亲几年前也走了。母亲比父亲少五岁，终于在二十八年后的秋天去了那边同父亲团聚。父亲过世时七十三岁，母亲走时已是九十六岁高龄，这二十多年里母亲念叨得最多的就是父亲。父亲忠厚有担当，有如山一样厚实的肩膀，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给了母亲和我们兄妹坚实的依靠；父亲似乎比母亲经受了更多些的苦难。办完母亲的丧事，离乡返城时，看着父母生活了一辈子、我出生、长大的村子，看看茂盛生长老母亲栽种的菜，看看父亲母亲住过姐妹们住过我住过的空荡了的老屋，不禁大恸，泪水滂沱。此后的日子里不再去想吧，却又不停的想起，不停梦回。

堂兄电话里的浓浓乡音，让我感觉时空经历了好久，因此格外亲切，遥远了的家乡似乎突然近了！

到离老家五里的小镇时，一时恍忽茫然。还是那山，还是那路，熟悉又陌生，心中起了大的感慨。以前当然不是这个样子。母亲在时，每次回来不管多晚，我从不担心；或是自己开车，或是打车直接回家，至于镇上的同学朋友们，却可以在返程时去打个招呼，或者抽空去见面聚聚，都是两宜的。回家前我会提前给村里人打个电话告知母亲，有时也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出现母亲面前，送上给母亲带的礼物，让母亲又是惊讶又是欢喜，一边嗔怪我搞突然袭击。若事前母亲知道我要回，必定放下手里的事，老早就等着我，后来我干脆不再提前告知。但如果不提前告知母亲，回到家，老屋的门上大多时是挂了锁的。去菜地里找吧，一准儿能找着。看着满头银发佝着背劳作的母亲，心疼不已；接过母亲手中的活，一边埋怨母亲不该再忙地里的事，母亲总是笑着：闲不住，动一动人身舒坦。其实是母亲习惯了劳作。母亲是童养媳，十二岁进了家门，为我兄弟姐妹吃过大苦，一生勤劳；到忙完回家时，母亲迈着小脚走在前面，我拿着家什跟在母亲身后，母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那时我才真正感觉自己是一个有母亲的儿子，那时的我是最幸福最快乐的。

也有时候我会叫上姐妹或外甥他们一起，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回乡。菜与水果都事先准备好。这种情况都会先告知母亲。一到村头，看到手搭额头眺望的母亲，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天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就站在村口了！这样兴师动众地回乡，陈旧的老宅忽然被人声塞满，兴奋的声音震得楼板吱吱作响。老宅只有在我们都回去时，才再次呈现欢乐、饱满的样子；这才是老家的样子，家的味道。然而这次回乡，一切都变了。以前经过小镇时，遇到同学朋友吧，我可以停下来，聊几句，或者去同学家讨杯茶，混一餐饭，不担心时间早迟，再晚回去，家里也有母亲在等着，给我留着门。现在自然也可以去同学家小住，不会遭嫌弃，但是终归是别人的家，是客居。曾经我在这也是有自己家的，有母亲在家里等着我，母亲在，家就在。而现如今，老家再无母亲倚门等儿了。

还是先看看久违了的老屋吧。我称它老屋，而不是家，父母不在了，那里也不是家了。老屋的瓦漏水了，围着老屋转了几圈，看着淤塞的水沟，看着墙上水痕，看看塌了一角的角屋，黯然神伤：残破的老屋和心中那个温暖的家一起坍塌一地。

堂兄喊着我名字，叫唤着老弟，一路小跑向我奔来；拍我肩，抓我手，粗糙手掌还是那么有力，以致我感觉微微的疼，然而这疼却使我感觉格外温暖，格外亲近。外来的厨师问：“这是你什么客人？这么亲近！”堂兄立即说：“什么客人呀，我弟”堂兄的话让我感动，然而厨师的话没有错，虽然生于斯，长于斯，熟悉这里的山水草木，熟知山里野果的味道，然而父亲走了，母亲也不在了，剩下老屋孤立在日晒风吹中，家已不再是家了。我只是一个来参加婚宴吃酒席的客人，一个离了很久重回了乡的客人！

可惜我不能喝酒，否则我一定能让自己大醉一场。梦里已知身是客，岁月流淌，物是人非，入了耳的松涛，夜鸟的鸣叫，都变得陌生。迷迷糊糊中，接到远在广东的儿子一个电话：“爸，你休息了吧，周末我带媳妇和儿子回家”我赶紧告诉儿子我到乡下老家了，周末一定回去等他们。挂了电话，莫名地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我在，家就还在，儿子累了困了就还有家可回。

年少不识家乡好，年老始记乡情绵。念乡，回乡，恋乡，虽有离开，故乡终究是人心最好的终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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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至深的好文，泪目

母亲在，家就在。而现如今，老家再无母亲倚门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