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高数 
陈建中 发表在 荷韵轻香|散文 华声论坛 https://bbs.voc.com.cn/forum-5-1.html
哑巴高数
那个年代怪事多，离奇故事一大箩，今日讲一个不怎么好笑的读书故事。那年那月，学校停课，学子“解放”。三呼万岁之后，没有书读的老悦突然觉得万般无聊，手脚闲的沒得地方摆，脑子好久不动也像生锈了，担心长此以往，人不废己，自个废了自个。怕则思动，动则思变，老悦要寻找一个改变无所事事的切入口，可惜久久不得要领。
那一天他偶过学校图书馆，被视为为第二课堂的图书馆几扇玻璃大门己经被砸了，成堆的图书报刊堵在大门口，任人踩踏无人问津。神差鬼使，老悦钻进书堆里，想寻找几本休闲杂志或小说打发时间，谁知有人捷足先登，剩下的都是无人问津的数理化之类的教科书。老悦顺手检起一本高等数学，粗粗瞄了一眼，农林类学校教学用书，虽然不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口渴挖井，顾不得那么多了，好歹是本书，正儿八经的书，也行。
老悦生性爱读书，成绩好，要不是家境贫寒，他才不会上不要学费的中专学校呢。在中专学校读了一年书，浓缩后的高中数理化刚刚学完，突然不用读书了、不用考试了，从来没有的自由从天而降。一阵热闹劲后，老悦想起了父母的嘱托：儿呀，要加油读书，凭本事吃饭。回想近年来的懒散与放纵，羞愧难当，决心再回书本世界，这本高等数学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这是一本教师用书，有课程讲解、习题集、标准答案，歪打正着，倒适合自学。问题是书中许多字母符号，像求和符号、微分方程，既不是俄文又不是英文，老悦不知道如何开口唸。问老师，现在老师人人自危，一天到晚低着个头怕惹麻烦；问同学，有懂的吗，还真怕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骚。无奈之下，老悦自嘲自讽：人说有哑巴英语（只会书面读写，不会口语表达），这回我学的是哑巴高数。
学习并不轻松，虽然不是无字天书，但也不是读小说那么简单。好几次，老悦都想放弃，但是，每读懂一点点，做对一道题，犹如打仗占领了一个高地，喜悦不言而喻，他又坚持下去了。那一阵子，偷偷摸摸、如痴如醉，沒日沒夜，成了老悦的生活常态，偶尔被其他同学发现，除了几声善良的讽刺外，也无其他，因为他早就被同学视为异类。
虽然是无师自通，磕磕碰碰，老悦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几分聪慧，一年多时间竟然啃完了那本高等数学，成功的标准很简单，就是书本上的习题他全做出来了，而且结果和标准答案一样。自从学了高等数学，老悦感觉眼界大开，思维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人好像上了一个台阶。他暗自庆幸，读了一本好书，对一直流传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不再反感，甚至有些认同。
复课的风吹了下来，老悦一班学生娃娃在老师的带领下到工厂实习。他偷偷带上高等数学，悄悄找到带队的刘老师请教，知道了高等数学中的那些希腊字母的读音。他一蹦三尺：解放了，我的哑巴高数，也会说话啦！
毕业了，老悦出人意料的被留校任教。几十年后，见到己是满头白发的教授老悦，他告诉我们，直到若干年后，他才知道，当年是刘老师力荐他留校的。刘老师推荐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在那个环境下能够坚持自觉学习的人，聪明不说，在今后的教学中肯定会有上好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