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云吐雾 二、爹爹和旱烟

二、爹爹和旱烟

　　上世纪五十年代，普通老百姓抽旱烟的多抽纸烟（香烟）的少，行走城市农村，你就会发现人们腰上别烟袋的多，手上夾纸烟的少。抽纸烟看牌子，当然有三六九等；抽旱烟看烟袋，当然也有俗雅之分。
　　我的爹爹忌酒爱烟，他有一杆短短的竹烟袋（老家土话，烟脑壳）。烟袋由一根竹脑壳加工而成，烟窝烟嘴没有什么镶嵌，纯天然，扑实好用，一直到大家都卷喇叭筒（烟），爹爹的竹烟袋才无疾而终，不知所踪。
　　比较之下，邻居赵嗲嗲的白铜水烟袋就高贵得多。赵嗲嗲是卖饺儿的，休闲时候也喜欢叭拉叭拉抽几口。更多的时候，我们看见赵嗲嗲是在打理他的宝贝烟袋。银白色的烟袋处处呈现出不凡的气质，浑身晶亮，银光一色，工艺精湛，花饰流畅。除了外表擦拭，赵嗲嗲还要灌水冲洗，咕噜咕噜的把淡黄色的烟油污水倒出来，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打点完毕，赵嗲嗲还要左瞧瞧右瞅瞅。大家说，除了老婆和娃娃，这个水烟袋也算赵嗲嗲的贴身么儿了。如果有人去赵嗲嗲家作客，他把装有烟丝的水烟袋双手递上，再帮忙把点烟的“媒子”（点火的纸捻子）吹燃，请人抽烟，那一定是上客到了。
　　回头再说爹爹的烟事。他是个老烟客，也是个穷烟民。他一生没有抽几包纸烟，更不要说名牌香烟，竹烟袋和喇叭筒伴随了他大半辈子，有好多年，连烟叶子都是爹爹自产自销的。
　　记得困难那几年，好多烟民饥不择食，连老南瓜叶子也当烟叶抽。我的爹爹在自家菜园里辟出一小块地，种上了烟苗。故乡土地肥沃，烟苗长得有半人高，爹爹的烟叶喜获丰收。他把烟叶割下来，扎把挂在屋檐下风干。大片的烟叶金黄出油，爹爹把它们碾抻，一匹匹叠好，再卷起来。爹爹自制了一个简易木头压榨机。他把卷好的烟叶卷送进压榨机，然后上楔榨紧，把烟卷变成一块烟砖。完成这一切，爹爹才嘘了一口气。接着，他拿出刨子，刨起烟砖，随着刨子的滑动，细细的烟丝从刨子口不断冒了出来。
　　望着一大堆烟丝，爹爹还是有些惆怅。按规矩，他还要在黄黄的烟丝上喷上几口白酒，有条件的话，再洒上一点蜂蜜。可是在那个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有口烟抽已不容易，那能得陇望蜀。
　　后来日子宽裕了，爹爹不再种烟叶。各种各样的烟丝到处有卖的，他也去买现成的。钳工出身的爹爹手巧，他自制了一台卷烟机。机子只有一个饭盒大小，放好烟丝和烟纸、浆糊，爹爹手轻轻一拉卷烟机上的卷帘布，一支标准的纸烟便从盒子底座滚落出来。爹爹手持自制卷烟，骄傲的说：除了少印个牌子，那一样都不比买的纸烟差，我自个卷的烟，百分之百的烟丝，绝对沒有掺荷叶。
　　爹爹的抽烟历史在去世前嘎然截止。他咳嗽不止，去看医生。医生说，不用吃药，戒烟就好。爹爹听了医生的话，和他的好伙伴旱烟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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