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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氏施膏母子会 鼋精报怨说因由
话说把氏当年佐夫炮药,知道膏药能贴疮肿、随脚不能行走等病。他却叫人村间取得两味油与黄凡,熬成个二八丹,专贴疮疾,与捕窃、老妪贴上就愈。捕窃与老妪大喜,感他好意,留他居住。那市贩来收水兽的,问起捕窃脚如何愈,因知是把氏膏药贴好,乃传引了害足疾的许多村中老少汉子,齐来取讨膏药。把氏慨然熬炼济人。一日,正在草屋熬膏,只见一个道人走到屋下叫一声:“女善人,你费了好意,救了些行不得的人。”把氏道:“正为他行不得,我好心救他。”道人笑道:“谁叫他行不得的,他却要行?冥中就与他个行不得。也罢,你既行了好心,管教你母子团圆,也是你子完全了两夫妇的孩子,使他子母欢合所积。只是这传引来害足疾的,都是他行不得的冤缠,我仙家有个知过去未来法术。但有来取你膏药的,问他行不得,便来问我,叫他行得,方与他膏药。”把氏听见道人说管教母子团圆,他便心善,乃依着道人,有那服膏药人来,把氏问道:“可是行走不得?”其人道:“正是,正是。”把氏便叫他到海滩上问道人。这时取药就有十余人,都说两足行走艰难,也有病疮肿的,也有病筋骨的,也有笑的,说道:“往常取药何尝问甚道人?”也有信的,说:“想是仙方传授,方有此灵验。”一时齐到海滩上。只见果有一个道人坐在滩上,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闭着双目,端然而坐。众人上前,那道人睁开眼问道:“列位到此何干?”只见众人: 足不能停立,腰何尝直存? 腿脚生疮肿,都是残疾人。 众人见道人问来何干,便道:“我等都是行不得,到婆婆处取药的,他叫来问老道。”道人说:“你众位行不得,只该安坐在家,如何却又行来?”众人道:“只为行不得要医,强勉走来取药。”道人说:“世间好事善行,你却不肯强勉走去,偏行不得的,强勉行来。你越强行不得,越害得深了。我小道要列位来问的缘由,非是叫你来问我,是我要问你列位。”众人问道:“老道,你要问我等何事?”道人说:“天地间一个人,事也关心,行也关心,都是一般人。偏你生疮害肿,足不能行,都是你心事不同,灾害在你足上,明叫你知道,这行不得的事,必须把个好医行得,方才不受苦。”众人道:“我等愚而不悟,不明白心上何事行得,何事行不得。如何就使足受灾殃,半步也艰难受苦。”道人乃先指着一个人说道:“就观此位面貌倾欹,容颜黯淡,必是心有欺瞒。凡人心有欺瞒,便有行不得的去处,轻则灾疾,使足不前,重则拘挛,四肢下举。”这人听了,忙问道:“何为轻?何为重?”道人说:“轻乃瞒人利已,欺懦骗愚;重乃不忠不孝,欺长上,瞒天理。”这人听了,道:“老师父真乃仙人,我小子也只为经营些小生理,养赡妻弩,使了些假钞低银,欺瞒市井,却非大过。”道人笑道:“假钞低银乃明瞒暗骗,这宗重孽却也不轻。人若犯此,怎能够脚手轻健?你这个行不得,行不得。便贴一千张膏药,也不济事。”这人听了,慌忙跪倒说:“小子回家,便悔却前非,以后只是人心天理。”道人说:“若是真心去改,只消一张膏药,行得,行得。还要遂你求利真心,起家丰富。”只见一个人问道:“小子也是足肿,行不得的。老道看我小子何因?”道人说:“小道看你骄矜气色,必是心中傲慢。小则恃富逞才,大则凌尊慢长,大小都行不得。”这人问道:“恃富便怎么?逞才便怎么?凌尊慢长便怎么?”道人说:“富乃你有财,怎么骄矜自恃?人便贫穷,也与你富无甚相干;便是贫的来卑污求你,你却自恃骄矜不得,反不能保守其富,其间祸隐不测。若是你有才,不过自荣自贵,也与那愚不肖无干,骄矜何用?便是逞才能,自骄倨,就是抱负多才,也不坚固,轻佻生灾。若是凌尊慢长,这骄矜的心肠,必然倨傲,干犯长上,却不止这腿足行不得也。”这人道:“有理,有理。只是我小子也无才富可恃,也无尊长可慢。实不瞒老道,我家传来略有些贵倨势力,自谓村乡人不如我,无求人之心,便有常自满之色。老道见教我,从今只谦卑以自处罢。”道人听了道:“善人,若是如此,贵倨可以常守,还有尊荣在后,不消膏药,就坦然行得。”这人说道;“我为取膏药,那婆婆叫我问老道,原来是你要问我。若是不用膏药,却用何药?怎得坦然就能行?”道人说:“善人,果是化却骄矜傲慢,我有一丸妙药,叫做东坦健步,吃了就行。”乃取葫芦在手,摇了几摇,摇下一粒丹药,当下与他吃了下肚,果然就坦然爽利而走。却又有一人忙忙的问道:“老师父,小子足疾甚痛,也是有缘故么?”道人说:“小道看众位,哪个是没病无因行不得的?都有根因,待我一一看来。”便把这痛甚的一看道:“呀,你这痛还不算甚哩!看你面带笑容,心藏毒意,定是不与人方便解忿息争,乃是刁词拨讼。只恐天理有伤,王法有宥,这足之上还要痛得紧,行不得,行不得。也是你缘法,免了膏药贴腿,与你一粒安心丸,除痛回家,急急自问已心,自然此痛不发。”这人凛凛点首谢去。道人却又看着一人道:“善人,你也是狠毒心肠,行不得。恻隐之心,人孰无有?宽裕之念,便现于色。你为何见危难不救?视贫苦不怜?算人下井,还压以石!若要行得去,须是悔却从前,方可贴得膏药。”道人看一个说一个。众人问一件,道人答一件。总是冤愆,关系自己心术,并无一个善信仁人,遭此灾疾不能行走。众人听了,十人九服。却有一个笑说:“老道,你言特迂,未足深信。我村中也有持斋修善,生疮害病,不得行走的。”道人也笑道:“善人,据你说,持斋的就没个使心用心的?修善,就没故作故为的?或者他不为恶,也有一时不知不觉,不行忏悔,冥冥不差。难道不是人报应?也只要自己思省,使行不愧影,就无灾障。”众人听了,连这个人也都拜谢。 正说间,只见把氏手携着许多膏药,来施与众人。众人接了膏药,方才一步一步挪足而去。也有听了道人之言,一时大踏步走去。把氏方请道人到屋吃斋,那道人把手一指道:“那远远走来了一个取膏药的。”把氏回头一看,果有一个人肩伞担囊,大步走来,不似足疾不能行的。把氏看了这人,回头哪里有个道人?把氏望空磕头道:“爷爷呀,想是个好人。”便下拜起来。那担囊的走近上前,看着把氏,放声大哭。把氏方才认得是自己儿子,母子哭了一场。乃到草屋,把来思方说出离散赘婿缘由,把氏也说出逃躲到此真情,乃问子如何找到此海沙荒处。来思道:“老母不是施膏药,我如何得知?想当年母会熬炼施人,故此我在村中。有个道人指引到此,果然遇着老娘。”说罢,等了捕窃渔人回来,辞别老妪渔人而去。方才出门,只见白、绿一对鹦鹉飞在半空,把来思望空而拜。把氏问故,来思备细说出一番前因,母子嗟叹不已,方才来到海边,找寻归路,忽然黑气漫漫,对面不见人踪。来思与母慌疑迷道,只得席地而坐。少顷,黑处只见一妖怪生得凶恶。但见他:灯盏眼两道光亮,赤头发一似红缨。青脸獠牙,状如鬼怪;查耳糟鼻,形似妖精。手足都是一般无异,衣裳却少四角拖襟。见了他母子两个,张嘴就要吞人。 来思母子见人,慌张害怕,说道:“青天白日,你是甚么妖魔鬼怪?可怜我母子是久抛离别,今日方才找着。平日你无冤,近日与你无仇,何故作此黑雾漫天,拦阻我行人归路,张着大嘴,凶恶要吃我们?”妖怪道:“你这个恶孽,原该我吃的,只因你入了善门,行了善事,今日非我食也。却如何熬炼膏药,救好了我的仇人,还说无冤好话?”来思道:“熬膏药固是我母,救好多人,却不知谁是你仇人。我母不知,误犯的罪过。望你可怜她老迈残年,我情愿代母,与你吃罢。”妖怪道:“你果是个入了善门的,你出了这一点孝心,便该我吃你,且也饶恕。只是那捕窃捕我辈水兽多年,忍心伤命,积仇已深。前因遇着,正要吃他,被他得命走脱,止咬了他一只左脚。正要与他日久不愈,以致伤生,却被你膏药医好。如今在此等他,只恐你母子又把膏药救他,故此说你知道。”把氏听了,便诳他说道:“我熬炼的膏药留下一二百张于他,他如今口哼叫浑身疼痛,满身都贴着,你却吃他咬他不得。我那药草,你若沾了些儿气候,便不能活。”妖怪道:“你这等说来,你定有几张儿在身,我也不敢闻你一闻,就是厉害。”来思听了,忙说道:“冤家只可解不可结。你是替水兽报仇,我们是代捕窃消罪,且问你非水兽族类,怎肯报捕窃之恨?你却是何兽?”妖怪道:“你听我说来。”乃说道: 自从盘古分山水,海洋波中生我们。 四足随潮上下划,五湖任我往来委。 头长不似短项鱼,口阔岂像虾须嘴。 龟鳖须教让几分,蚊龙不敢吾轻侮。 有时体壮大如山,有时身小藏浅水。 可恨渔人心不良,说道此肴真味美。 叉戳网拿不遂心,刀斧分开壳与髓。 你为日食做生涯,却教水兽分冤鬼。 万中无一我长存,要与渔人仇此彼。 若问我的历来因,老鼋说实无虚诡。 把来思母子听了道:“原来你是老鼋精,恨捕窃捕获你同类,如今要与他报仇。谅你一个水兽,怎敢把人仇害?要是依你仇害人,从古到今,也不知多少人捕获水兽,曾见哪个水兽害了一个?”鼋精道:“人害了水兽,是人倚着强梁势力、机巧法儿,伤了水兽。可怜那水兽势力不如人。善人说得好,蝼蚁贪生,它岂不惜命?天地间,善有善报,恶有恶因。死兽有知,宁无怨恨?鬼神有灵,岂不察此怜彼,与杀兽之人做一个对头?任你机巧势力,却当那神鬼暗算不过。实不瞒你母子说,我这海中龙王甚威,也恼那机巧捕获水兽的。我因诉这间强梁倚势渔人,也叫他个瓦罐不离进上破。有时风浪恶,长年渔人也落水,丫头孩子也失脚,不留他的。”把来思听了笑道:“自从无始以来,水兽贪饵,人食水兽,哪里说甚报仇?世有渔猎,也是一种生人养身的生理。”鼋精听了,怒目直视着来思,说道:“世间凡事有个从中的道理,有个慈悲的心肠,谁教那捕窃忍心机巧,捕获无厌?又因那馋口恣意的世人,取食过多,减膳辍乐。圣人也有个斡旋造化、解谢根因,难道这个功德,你母子也不知?”来思被鼋精说得闭口无言,只叫:“我们回到捕窃家,劝化他改业,如今求你莫要黑漫漫地吓我们。”鼋精即时往海中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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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窃变鼋知苦难 僧人论酒说荤腥
话说捕窃拿着一杆长铁枪,怒气往海边来寻甚么鼋鳖精怪,看是哪个同辈渔人,调谎哄来思母子,要夺我道路生涯。他一直跑来,哪里见什么精怪,一边笑道:“我说是调谎。”一边叫道:“是甚鼋精鳖怪,早早出来,试试老捕的铁头枪!”方才叫了一声,只见一阵风来。那风却也厉害,但见: 黑雾从空卷,乌云向海奔。 眼前物色暗,耳内响声闻。 刮倒林间树,惊慌海上人。 荒沙人迹少,草屋尽关门。 那风过处,只见黑气漫漫。捕窃拿着枪,腿肚子先转了筋,咬牙大颤,说道:“爷爷呀,我每常只知道叉一只团鱼,哪里晓得个什么鼋怪,真真的有些跷蹊。”来思母子话不虚传,果然一个精怪,青脸獠牙,耷耳环眼,手执着一杆大刀,带领着许多小怪。捕窃见了慌张,无奈势头没法,只得大着胆子叫道:“精怪,你世间中何物,敢来惹我积年老捕?”妖怪骂道:“你这贼窃,是海哪件生理换不得饭吃,哪样经营赚不到钞用,偏要做这网鱼。便是钓些小鱼碎虾也是伤害物命,却还要设机巧,捉我们水兽贩钱。你便得钱使用,却叫我们水兽好好的在水中洋洋得意,忽然被你捉将去,零割碎分,卖与那馋痨下油锅,滚汤煮。因此这大小水兽,张头露尾,躲躲拽拽,害怕你捉,不得安生。一向要咬断你脚筋,叫你走不得路,捕不得鱼,饿死了你这贼窃,谁叫你自来寻死!”妖怪说罢,把手内大刀照捕窃斫来。捕窃没奈何,只得挺枪遮架。他却是个戳鼋叉鳖的惯家,倒也有弄枪的手段,当着海沙岸上,两下厮杀起来,但见: 长头枪分心直刺,大杆刀劈面不轻。 捕窃是积年网户,鼋怪乃多日妖精。 一个恨他捉去卖,一个怕怪不相容。 鼋虽恶也怯枪狠,人没法要顾残生。 一会家你冲我撞,半日里谁胜谁赢。 两个斗了半日,鼋精不能抵敌捕窃长枪,乃叫众小怪帮助出力战斗。众小怪道:“网鱼捉虾的,是我辈仇人。这贼却是你老鼋的对头,我们与他无仇,就叫我们帮助,也不肯尽力。”鼋精道:“你如今帮我胜了他。你看那海塘上,多少捕鱼戳虾的,少时你去与他们战斗,我也出力助你。”众小怪却是些虾鳖鱼虫、泥鳅蛤蜊,你看他各执着一件兵器,上前助战。这捕窃看看败了,倒卧在沙上。鼋精看见,忙吐了一口粘涎,忽然把捕窃身子变了一个大癞头鼋,鼋精却夺了捕窃的精气,变了一个捕窃。众小怪见了问道:“这意思却是何故?”鼋精笑道:“他弄我,我弄他,叫他自弄自。待我也把他村市上去卖,叫他也尝尝滚水油锅之苦。”众小怪听了道:“这等说来,那海岸上我等鱼虾仇人,正在那里撒网把钓哩,我等也去使这个方法儿,叫他大家也与市上吃我们的尝尝滋味。”说罢都飞星去了。 却说捕窃被鼋精迷了身形,变做大鼋,被假捕窃挑到村市上,一时就有市人携钞来买。假捕窃手里拿着把尖刀,说道:“老官,你要整买,还是零买?”捕窃此时两眼看着,耳里听着,心里要说,却说不出,乃想道:“若是市人整买,还挣得一时性命,若是零买,便要刀割。我想当时卖鼋,整卖零卖,便是这个光景。”正在恍惚如梦惊疑之处,忽见那些小怪,也把渔人迷变了鱼虾,小怪却变了些丫头小孩子,提着篮心篾篓,口里叫着:“卖鲜鱼与活报。”那渔人却不能与市人说话,又不能喊口叫冤。你看他一个个攒眉眨眼,状若乞怜。他却见了捕窃认得说得,彼此只是互谈诧事。任他喊叫,那市人数钞不理,只得交钱拿去。忽然市上走了两三个酒汉来,捕窃看这酒汉,东歪西倒,踉踉跄跄。他便认得鱼虾都是人变,鼋精也是人形,卖鱼虾的丫头孩子却是鳅鳝,卖鼋的捕窃却是妖精,乃大喝一声:“妖物,为何青天白日假变人形,倒把真人弄假!”这水怪被酒汉两三个一顿拳撞脚踢,打了飞走,却丢了鱼虾大鼋,都复了人身,尚昏迷悟。村市买鱼虾的,见了都惊怪起来,说道:“怎么鱼虾大都是人形?”就有那馋痨好吃鱼虾的,说道:“原来这水中鱼虫湿化的,也都是人变的,吃他怎的”疑怪的都走去了。酒汉乃把捕窃并渔人,一掌一个,都打醒了,却如梦幻一般。及至省了人事,他啐了一口,好似梦醒,但不知何故,也不谢酒汉而去。 却说这酒汉如何明白这一种光景?他却是陶情,同着终日昏、百年浑两个。陶情与他游荡村落,指望拦阻东行高僧。不想高僧随所住处演化,静庵洁刹,便多住几时。他这酒怪,等候到来不得。陶情乃与终日昏计议,假变市人,开个酒肆,等有破戒僧人,吃了他的,便是拦阻高僧一体之意。不想来到这村市上,见这鼋精光景,只因陶情似妖不妖,作怪不怪,他却明见了这情由,把妖精打去,救省了捕窃、渔人。渔人原是鱼虾混来,便徜佯混去。只有捕窃醒了,把眼揉一揉,看着陶情三人道:“小子明明持枪与鼋精战斗,不知怎么被他迷了,到这村市。变水鼋身,备知这整卖零切情苦,却又不知如何得三位解救。大胆奉邀三位到个酒肆中,一杯酬谢高情。”陶情道:“实不瞒你,我三人遍走这村,把些小本酒肆,吃得瓶尽瓮干,家家都收了酒帘,且惊疑我们量如大海。你有哪个酒肆可饮,我们自沽了请你。”捕窃笑道:“三位纵量如沧海,也吃不尽沽来酒。我这村市店中,都是趸买零卖,还要搀些清水。爷是到那做酒糟坊,你如何吃得尽,且是不搀清水。”陶情道:“酒里搀水,伤天理害人。这样心肠,你只图得利,哪知吃了的生病,不是伤胃,便是破腹,暗损阴骘。想得人利,还要自损利哩。”终日昏听了道:“闲话少说,且到那个地方,以发卖糟坊,我与此位吃几壶。”捕窃乃领着陶情到一个去处,果然是大酒肆。 众人方才入屋,叫酒保拿酒来吃,忽然一个僧人走入屋来,向店主说道:“店主,你可是要财利倍增,家道昌盛,开这个酒坊么?”店主见僧说了这句话,便起身答道:“老师父,我们辛苦经营,开张酒肆,怎不是要求财利?若靠天,财利有余,家道自然昌盛。”僧人说道:“只是伤了些天理。小僧也不怪你,造酒为生理,只是要店主知道这伤理之处,留点好心,纵不大盛,也免自损。”店主乃问道:“造酒营生,有何伤理处?”僧人道:“小僧有几句话儿说与店主知道。”乃说道: 天地生成米谷,与人充腹资生。 谁叫造成曲蘖,伤了谷气元精。 那更酒工抛撒,作成泥粪沟坑。 不思老农辛苦,舌法禁戒不轻。 私造因何有罪,为伤天理民情。 店主听了笑道:“长老说话太迂。你出家人,大戒在酒,故有这等迂谈。”僧人道:“我非迂谈。店主若要昌盛,须当觅个好心作工,不要抛撒五谷,作践酒浆。千米不成一滴,便是吃酒的,也要珍重这酒,细饮慢咽,知这其中滋味,一滴皆是农工辛苦,莫要大杯巨觥,充肠满腹,到个终日昏昏,借口陶情,醉浑不省。”僧人说罢,店主点头,方才吩咐店工酒保,可有便斋,留这长老一顿。却不知陶情听着僧人说的,句句着他身上,乃走出屋来,喝一声:“哪里和尚,你不吃酒,却嗔人吃,且称名道姓,把我们数说出来,是何道理?”僧人见了陶情,笑道:“你识我僧么?”陶情道:“不识,不识。”僧人道:“你遨游海国,饮尽曲蘖,哪个不识,如何不识我?”陶情道: 说我邀游海国,真也识尽风流。三皇五帝到春秋,多少贪杯老幼。便是饮中八圣,神仙玉佩曾留。朝官宰相共王候,都是相知有旧。 僧人笑道:“你却不识我,我却识你。”陶情道:“长老,你却如何识我?”僧人道:“我识得你是: 假借陶情贪曲蘖,大杯小盏任胡涂。 伤生伐性何知戒,醉后贪杯不若无。 终日昏听了道:“你这和尚只认定了五戒,哪里知八仙。便是我这个老友百年浑,是醉也只三万六千场。”僧人道:“我僧家难禁你断,只劝你节;不怪你遨游海国,哺糟啜醇,只怪你贪嗔破戒,阻拦度化僧人。你若依我僧说,节饮为高,且生五福。”百年浑道:“不听,不听。”僧人道:“我小僧好意劝你,不听也罢。”只是这一位善人,我看你是个蝇头微利,日赶朝中,哪里有这许多钱钞与人吃酒。”捕窃乃说道:“长老你如何看我是个小生理,淡薄局,不该吃酒?”僧人笑道:“我小僧看你: 捉襟频见肘,纳履不遮胫。 只图身自暖,妻子冻如冰。 难当柴和米,何尝荤与腥。 虽然终日醉,落得赤精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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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三施降怪法 长老一静服鼋精
僧人说:“豆腐也有荤腥。”那酒保笑将起来,道:“长老说话不当理,豆腐若有荤腥,这们这青菜也是荤了。”僧人说:“小僧有名话儿,念与你听: 说荤腥,非豆腐,只为豆乃农辛苦。 磨它精液去它渣,点化石膏与盐卤。 矫揉成,有何补,看来变幻如丹母。 不荤之荤说是腥,工人不洁名称腐。 僧人念罢,说道:“我小僧非是说你豆腐是荤,只因此物是农人辛苦出来,养人的五谷,谁叫你磨碎了它,用其精液,去其渣质,弄巧变,化成膏,分明机智做出,失了它本来面目。这也犹可,却又把他立名为腐,腐字从肉,便有荤名,犯我僧戒。这也犹可,但恐工人造,或手足不洁,水浆不净,入了酒肆肴馔之厨,沾了荤腥之气,所以我小僧不吃,说有荤腥为此。”僧人正讲,猛然一个道士从店屋中闯进来,把僧人当肩一蝇刷打下,说道:“为你犯了戒行,便叫人连豆腐也莫吃。哪里知道吃酒不吃酒,总在一量;吃斋不吃斋,总出一心。不在心上讲因果,却在荤酒上用工夫,放着三个邪魔,不理服他,用法除他,却与他诗云酒曰,琐琐碎碎,叫他们弄神通,骗渔人的酒吃。”道士一顿狠狠言语,把个僧人说红了脸,笑道:“师兄,原来是你。我岂不识妖魔,只为僧家存心方便,慢慢化他,不似你道法严肃,不容邪怪。僧人说罢,那陶情三人酒也不吃,往店门外飞星就走。道士把蝇刷一挥,三个就如绳缚其手,胶粘其足,立在店外,只叫:“道真饶恕。”捕窃见了,忙向道士前作礼求告,说道:“小子被鼋精所害,亏此三位救解小子,却也不知三位是何来历,只是有恩当报。到此店中,一杯也不曾吃,却被长老讲了半日闲话,如今又遇着师父,不知有甚缘故,把他三位禁住。”道士问道:“你是何人?甚么鼋精害你?”捕窃却把前事备细说出。道士说:“择术不精,是你之过。谁叫你做这营生,自取祸害。”捕窃道:“方才一则变鼋在市,备知这鱼虾鼋鳖遭网被卖的情苦;一则长老、师父劝化小子,已悔心别做营业了。”道士听了,道:“既是你悔却前非,另寻不伤生物的营生,我且以妖灭妖,先除了鼋精,莫使它作怪害人。”乃向僧人说道:“师兄,你动辍与它慢慢讲礼。小道如今且请你坐在捕渔父草屋之内,待小弟除了鼋精,再与师兄处此三怪。”僧人只是合掌,说道:“好劝他罢,莫要恶剿。若恶剿,又露出我们筋骨来了。”当下把陶情三个,用法禁了,带着他齐到捕窃草屋。 只见老妪哭哭啼啼,说道:“捕窃侄儿被妖怪害了。”在草屋内,诉一回,哭一回,道:“叫你听把家母子话,你却不信;叫你做别的生理,你却不依。如今把性命被鼋精吃了,不知是囫囵吞了,不知是细嚼慢咽,不知是照我们市人陪饭食吃,或者是陪酒儿吃。吃你时,不知你可想着我姑娘老人家,我姑娘却想着你。那脚面上疮不消膏药,必然不疼了”这妈妈子正数长道短,却好捕窃同着僧道与陶情三个进入屋来。那屋小,容不得多人,道士却叫僧人坐在捕窃屋内,他仍叫捕窃持了一根枪,叫陶情三个变了捉鱼虾的渔人,齐到海岸上叫骂道:“臭鼋精,臭虾怪,如何战斗我不过,叫小怪帮助,弄甚么幻法,你变我,我变你,诱哄市人。如今有法师在此,你敢再出来成精么?” 却说鼋精与鱼虾小怪弄了这番手段,被陶情们打散,回到海沙,气哼哼,闷恹恹,说道:“捕窃、渔人被我们弄巧,已将送他刀斧油锅,不知何处来了三个凶汉救了他们。虽然未除了贼捕,却也吓得他不敢再来。”正说话,却听得海岸上吆喝,却是捕窃同着几个渔人。鼋精大怒,乃提了大刀,带着小怪,上得岸来。这鼋精却不看捕窃,乃看着陶情三个,笑将起来说道: 那里钻来酒鬼,乜斜东倒西歪。破衣烂帽趿拉鞋,想是寻鱼买卖。此处非同往日,渔人安敢前来。抽身改业算伊乖,迟了些儿莫怪。 陶情见鼋精说几句藐他的话,他也把鼋精瞅了两瞅,说道:多大鼋精作怪,本是龟鳖形骸。只好切酢换钱财,下酒将伊当菜。如何把吾轻觑,夸强海上沙涯。这些鱼虾小怪莫胡猜,称早投降下拜。 鼋精听得,举起刀来,就要砍陶情,却被捕窃持枪架住,说道:“鼋精,我老捕已改了业,不来寻捉你们,只要你也安分守己,潜形水内,莫要惊我渔人。就是我们渔人,不过为资生,取你有余的小鱼虾,换升合米粮度日,也不伤甚天理。”只见那鱼虾小怪皱着眉眼道:“你便说渔人取我们换米度日,你哪里知道他得鱼换酒,吃得醉醺醺,胡歌野叫,你便散闷怡情,怎知都是我们性命。他既不仁,我们无义。”乃一齐簇拥上前,把这陶情三个围在中心。陶情三个却也不慌不忙,拳打脚踢。虽然打去,怎奈聚来,一时间千千万万。那鼋精得势逞凶,捕窃哪里敌得住,看看又要败倒,此时却得道士仗剑在手,也来抵敌。只见鱼虾小怪益多,道士连忙作法,把剑一指空中,念念有词,那空中罩下一个大网,比海更阔,鱼虾见了飞走,直躲海底深水,忙把兵器乱撑。鼋精见势头不好,只得鼓起精力来战道士,被道士大网罩下。他却把刀一割,将网割破,钻将出来,也弄个手段,把嘴回陶情、捕窃啐了一口粘涎,顷刻他几个都变成大鼋,拿着大刀,倒来围住道士。道士见了笑道:“这精怪倒也会弄手脚,我看你也只是这一件本事。”乃向东取了一口祖气,望陶情们一吹,只见陶情们仍复旧去战鼋精。鼋精见了却把嘴向道士一口啐来,粘涎到处,连道士也变了鼋精。陶情战得眼花,捕窃斗得神乱,齐把枪棒倒来敌道士。却亏了那把剑有神通,随变了一条金光,霞光万道,在那道士身边拥护。莫道终日昏却也有一时醒,看见众人奔杀道士,他大叫:“莫要眼花看错,那青锋慧剑豪气冲空,是我道师。”陶情们方才眼明,努力敌鼋。鼋精见势力不济,往海中一钻,形踪一时潜去。捕窃拿着一杆枪,东戳西戳,见没有鼋精,乃埋怨终日昏说:“都是你胡喊乱叫,把个鼋精走了,如今弄得不死不活,怎生计较?”道士笑道:“你们莫埋怨,有我小道,不怕那鼋精逃走。料此青锋慧剑神通,定然除却妖魔。”捕窃道:“师父,我在这海岸多年,深知这鼋精手段,便是师父道术宏深,也只好收服它,却是除灭不得。它的神通不小。”道士问道:“一个水兽妖魔,有甚大神通?”捕窃道:“师父,你听我说它的神通: 说鼋精,神通大,久历春秋熬冬夏。 血气从来勇猛时,生长海中天不怕。 圆头陀,光乍乍,智能迈众真不亚。 纵然一战失雹身,蓄力养精怎肯罢。 师真若要收服它,坎离颠倒阴阳卦。 捕窃说罢,道士笑道:“颠倒坎离是我仙家手段,这鼋精走到哪里去?我小道若把这海水清流到底,他怎能藏躲?”说罢,道士捻动先天诀,步起涉海罡,把青锋剑望水内一搅,只听“骨都”一声,鼋精依旧从波涛中出来,看着道士说道:“我老鼋安安静静,原归不忧之波,让你那捕贼剽窃些小鱼芒虾度日。你这道士因何又来搅扰?想是与他这几个打浑了水捉鱼。”道士大喝一声道:“谁来与你磕牙打浑。想你倚海为生,妖魔作怪,伤害渔人,我仗法力,要剿灭了你邪氛,你说安安静静,原归不扰之波,只怕你欲心不改,妖念复生,无限渔人被你吞嚼,送了性命,我仙家慈悲,定要驱除灭你。”鼋精也不答话,举起手中刀,照道士劈面斫来。道士把剑相迎,战了百十余合。鼋精道:“道士,你莫说我是水兽,惯能水战,我与你陆地较个手段。”乃腾空跳到沙涯深林僻处,拿着刀叫:“道士,你来这里试试手段。”道士笑道:“你这妖精,离了窝巢,自然躲不过我的道法。”乃仗剑到林边,两个又战了十余合。鼋精急了,把嘴一张,只见赤焰焰火光进出。陶情们正跟来助战,见鼋精口内喷火,却也厉害。怎见得,但见: 炎光焚岭泽,烈焰燎昆仑。 赤鼠通玄窍,彤云结顶门。 颠倒天河水,延烧虚谷神。 腾腾三昧火,吓杀敌鼋人。 捕窃见了,向道士道:“这妖怪神通果大,一个水兽如何喷出火来?”道士喝道:“莫要大惊小怪。这水中弄出烟来,是我的上门生意,熟路行头。他会喷火,我却也会倾潮。”把剑一挥,海水倒卷,但见: 波涛翻白浪,汹涌倒黄河。 善灭三焦火,能除五体疴。 源流来不息,既济得中和。 任尔妖魔焰,昆仑衍派多。 鼋精见了笑道:“这道士也会弄水,任你滔天,越壮我势力。”两个又战了十余合,渐渐战到荒沙野处。那僧人正在草屋中打坐,久等众人不来,乃叫老妪:“你到海岸看我同来的道士,怎样除怪捉妖。”老妪听了,方出草屋几步,只看见众人围住了一个癞头鼋,那鼋呲嘴獠牙,喷火烧人。这道士仗剑喷水,混扰在一堆,慌忙走回,向僧说:“众人都在海沙上,与鼋精相争哩。”僧人听得,乃步出屋门,走近海沙,果见众人与鼋战斗,乃席地闭目,存一个静定功夫。只见那鼋精看看战败,四下里望鱼虾小怪来救,哪里有半个鱼虾!只看见海沙上,一座宝塔儿层层光焰。鼋精把刀撇了,变一个水老鼠,一直奔到塔儿边,寻个砖瓦缝儿,门楗眼儿,窗檐窟儿,思量要钻入藏躲,寻了周围一番,哪里有个隙儿钻得入去。正要又走,哪里是个宝塔,原来是一只白额老虎。这鼋精要走,却被僧人念了一声梵语,鼋精缩得手掌大,拜服在地。道士见了,仗剑要斫,僧人笑道:“师兄莫要伤它。”道士说道:“我不诛它形,只诛它那一阵火腾腾要害人的心。”僧人笑道:“师兄,你有水克它,只是水火交战,便难服它。我僧家以静定收它,故此不劳一力。”道士也笑道:“师兄先得我心同然。你不以静定降它,我与它战不胜,继之弄神通道术,道术不能降,终也要借这水火炼它。今它既降服,发落它归海安份守已,不许再弄妖气惊害渔人。”说罢喝一声:“业障,安分去罢!能安分自免人来害你。”鼋精听了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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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2025-12-13 09:08
石克辱讨饭乞儿 喽罗报冤家债主
道士乃说出几句词话,他道: 我玄门,岂轻说,轻说天机便漏泄。 你今要入我玄门,我这门中无生灭。 第一不贪世上财,第二不恋人间色。 财色冤愆结祸殃,生死轮回无了劫。 要识五行颠倒颠,深知八卦坎离诀。 筑基炼已心性降,姹女婴儿丹鼎结。 上药三品神气精,得完一旦朝金阙。 谁说玄门容易投,不是神仙做不得。 道士说罢,捕窃说:“玄门难做,陶情老兄携带我小子游方,另寻个生理做罢。”陶情笑道:“我们遨游四方,到如今无处容身,如何带得你?”捕窃说:“也不曾请问恩兄三位高姓大名,为何遨游四方没个容身之处?”陶情道:“我等无他巧艺,只会造成春夏秋冬,引惹东西南北,可恨身无资本,哪计经营。实不瞒说,我这终日昏、百年浑,也只因帮随着两个酷好的伤了残生,走到此处,要想再邦随两个,却闻知东度僧人专一演化酷好的,破了他生意,因此想法儿拦阻。不意我等想法儿弄人,倒被法儿自弄。偏生不得凑巧,向来怕的是出家僧道,义气不相合,道师犹可,只有禅师拒人千里太甚。如今我想,倒不如皈依了释门,求个出路。若问我姓名,这道师知道。”僧人道:“汝人不必多谈,好歹随我同道兄,到海潮庵求高僧度化罢。”捕窃乃辞别老妪,随僧远出。这老妪哭将起来,说道:“侄儿,你出家固是好事,也要心无挂碍,积些功德。你便削发除烦恼,丢的老不老。无倚又无依,阴功反害了。”捕窃道:“姑娘你耐心,我去了就回。”老妪道:“出家比不得做客。做客的,身在异乡,心挂家里;出家的,要心无挂碍,一任东西,还想什么回来。我也罢了,不过是你家出嫁的姑娘。还有一等,抛了父母、妻子、弟兄、朋友出家的,朋友、弟兄各有产业营生,抛弃犹可;若是父母、妻儿,倚靠何人?你却出家,那佛爷爷有灵,也不忍孤苦的想念!”这老妪哭啼说着,只见僧、道二人齐齐开口说道:“老妪,你说的虽是,哪知生死所关,无常最大。出家人为了生死,哪里顾得别人!”老妪又说道:“你便为自己出家,这忍心抛了别人,却不损了阴骘。我闻出家,阴骘乃第二要紧。古语说得好:‘三千功满,八百行完,方能成佛作祖。’我如今也不拦阻你,只是早去早回,免人思念。”捕窃听了这话,一则是道心不坚,二则善根不实,被老妪长长短短,乃向道士、僧人说道:“二位师父与陶兄三位前行,我小子打点了安家,随后来罢。”僧人笑了一笑,与道士一直大路前行,按下不提。 且说副师弟兄三位,轮流上殿,讲明经义,开度愚蒙。只见把来思跪拜殿前,说道:“我小子仗道力慈悲,寻着老母来了,只是恳求超度,可有什么作过恶孽?”副师道:“善哉,善哉。大道能完,横恶自免,无复恶报矣。”来思方才拜谢。只见座间一个随喜善信问道:“师父,你说大道能完,却是什么大道?”副师道:“这一位把善信孝遇其母,免了他一种恶报。”那善信道:“如师父之言,怎么我乡村有一个富良,名叫石克。此人壮年也失了双亲,不惮千里,经历了两载,果也寻得父母回家。后来双亲弃世,凡遇着四时八节,祭祀蒸尝,再无遗缺,或遇着往来游方僧人,便请在家,诵经礼忏,超度父母,虽说趁风使船,只吃他碗素斋,没甚大钱钞布施,却也难得这一点孝意。这石克只因存了这点心,乡党宗族,哪个不称赞他孝。他既孝,便是能完大道,怎么不能免一种恶报?”副师便问道:“此人既能追远,为何有甚恶报?”善信道:“说起话长。这石克家颇富饶,只因秋收甚熟,佃户供送粮食,盈仓满囤。内有一个佃户,差了租粮二开,他千奴万畜,骂不绝口。那佃户无知,也回答了他两句恶语,家仆便要打,石克随即喝住道:‘无知愚人,知甚尊卑大小。只因我以富势辱他,他隐忍不过,动了愚蠢之性,回我两句。我有容人之量,何必计较争打。’乡村莫不夸他大量。又有一宗粗处:好布衣,常穿不洗;淡齑饭,每食不嫌。杯肴人家易请,远路独自徒行。村人哪个不称他节俭。且是财帛交人,分文不苟;田租帐目,升合都清。里中大家小户,哪个不说他公道。却为何一件奇祸,送了他的性命?”副师道:“什么奇祸?”善信乃笑道:“石克也是一时迁怒不是。只因算佃户二升之租,痛骂不止。忽有一个乞儿在旁,乞他一合之谷,不知石克正在那发怒之时,大喝道:‘看你堂堂一个汉子,不去执锄负担,寻个道路营生,却腼着羞脸讨饭,乞人半合之粮。’那乞儿不去,只要讨谷,石克便把骂佃户的恶言,将乞儿骂一顿。这乞儿看了他一眼,怒色去了。岂知事已过了十余年,石克贪心不足,裹了百金,千里之外,经商觅利。路过一处地方,石克正行之际,只见一座高山在前。他看那山中景致,忽然高顶上走下三四个喽罗来,把石克拿住,绳拴索绑上山,尽把他的行李金帛抢掳一空,仍要害他性命。只见喽罗绑了石克到山上,即有一个强人,坐在虎皮交椅上,问喽罗:‘有了金宝么?’喽罗答道:‘有了。’强人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放了他去罢。’三四个喽罗所说,却解了绳索,放了石克,叫:‘汉子好好去罢。’石克得了生命,只该走去罢休,谁叫他恋恋不舍金帛,回头几次看那行李,复走到强人前,乞求赏他行囊中被卧。他道:“大王爷,金宝虽说是小人筋骨眼里挣出来的,平常不舍得穿,怎舍得吃,积聚到今,不料被大王收去,气也没用,恼也没干,只当舍了乞儿。只是被卧行李,走长路,店家见你没有行李,便不容留。’强人问道:‘因何店家见没有行李便不留?’石克也是为财帛,失了心昏,真是倒运,说道:‘店家不留,说是做盗贼的歹人,方才没行李。’只这一句话,那强人便恼怒起来,叫喽罗掌石克的嘴。这强人总是得了金宝,宽放他好意。却不想那喽罗中,一个古古怪怪模样汉子,听了石克说的‘只当舍了乞儿’,他便提动心间事,走近石克前,估上估下,看了一回,乃问道:‘客人,你家住哪里?’石克便说出家住之处。只见那喽罗又复相相道:‘是了,是了。大恩人因何到此?’石克不知,只道是真个有恩到他的故人,便把实言为商的话说出来。那喽罗又问:‘如何不在家耕田种地,讨些自在粮食,却出外经商,做这刀尖上生理?便是做这生理,出外为商,也要宽和得众,结纳善良,遇着冤家债主须当奉承几句美言,却为何向我寨主说那恶言?你如今想起当年前一合之粮不舍,辱骂乞儿么?此恨不为别的,只说一个佃户,一年两季受百千辛苦与你耕耘,你坐享其劳,虽然是你资本,田土也亏他出力。纵你富贵,也该把他当个主客,相爱相敬,为何千奴万畜,骂得他立身无地,这也可恨。就是那乞儿,可怜他资生无策,饥寒所迫,或聋或瞽残疾贫人,有谷与他半合,有钞济他分文,也是阴骘积在自己。你既不舍,还要呼叱辱骂。想那乞儿,当时困辱,不能报你,这恨便在九泉,也不饶你。你今日若记不得,我却认的。’喽罗说罢,恐怕强人放他,乃向强人说道:‘这个人是我恩主,请容他下山,喽罗屋内,待他一饭。’强人依言,乃容喽罗同石克下得山来,到得一个草屋之内。那喽罗果然拿些酒肴来,一面摆着,一面把大门关了,说道;“石克,你今记得,说我‘堂堂一个汉子,腼着羞脸讨饭’么?人生在世,谁不愿做人富贵豪杰,只为时运不遇,遭际不良,做此乞食。你若怜孤恤寡,爱老哀贫,肯舍一文半合,便辱人几句,人有不受蹴尔而与,嗟来而食的,尚不肯卑污苟贱,况有侠气,没奈何甘为求乞,如齐人不愧乞食,管仲宁受槛车,这样人肯容你凌辱乎!我记恨汝仇,十余年矣,今日天赐相报,你可尽度前杯酌,让我也快一个心胸,出了那昔日仇气。石克听了此话,骨解筋酥,慌张失错,泣跪在地,念了一声:‘救苦救难!只求饶个活命回家,可怜妻儿老小悬望。’喽罗道:“谁叫当年倚持财富,今日自送上门。’可怜讲那喽罗不过,求饶半句不听,一日被喽罗剿了不存。这不是‘前能完大道,后却受灾殃’?师父,你道这是或然之数,这是不必然之理?”副师道:“依小僧看来,乃是见在功果,生前报就。石克鄙吝,自招狭隘所致。”善信道:“师父,怎见得?”副师道:“小僧也不明。看我祖师可曾出静,善信当去问明。” 这人年要起身到静室拜谒祖师,只见座间一个僧人看着副师说道:“这位善信说石克事迹虽详,却有一件未尽知道,我僧欲说,且待他拜谒了祖师,看师意何发,当再明说。”当下善信进入静室,只见祖师正才出静,这人拜礼师前,把石克的一番事,从头一一又说了一番。祖师闭目微笑,顷又大睁双目,说道: 生前不舍养,死后祭空斋。 忍辱宁甘薄,总贪无义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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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2025-12-13 09:08
骆周善心成善报 虎豹变化得人身
副师说了这两句,却有一个善信在座,姓名唤作骆周,乃问道:“师父,你听了石克这一番事情,见了众人笑叹光景,却怎说个‘太奢招损,太俭招尤’?看来奢俭都是祸害,人生在世,处家立业,也是免不得的,必定如何方好?”副师答道:“小僧师弟尼总持,知此太奢,善信当问他。”骆周乃向尼总师问道:“师父,你知太奢之害?”尼总师道:“小僧也不深知,但有几句偈语,善信且听。”他说道: 世人欲立业,切勿太奢华。 太奢多损德,豪侈必倾家。 淡泊须宁志,贫穷为逞夸。 若知此祸害,宁俭莫教奢。 骆周听了,说道:“依师父偈语,世人奢华,损了何德。”尼总师道:“德在人心涵养,恬淡冲夷,就是建功立业,都从这平等处发出。若是一个奢华,穿好的,吃好的,费用不经,一心务外,中心宁不损了安祥之德?德损,祸害必生。”骆周听了,道:“如此俭是美德,又怎太俭招尤?”尼总师道:“俭之一字从省约上来。世人凡事一省约,只恐于钱财处鄙吝必生,致有贫穷的、交财的怨尤仇恨。祸害多于此出!”骆周道:“如此奈何?”尼师道:“人能去其太甚,从个中道,用奢用俭,自然德也不损,尤也不招。”骆周又道:“小子生来不好奢,不甚俭,凡遇钱财使费,必须量入为出,家计虽不大充裕,却也不窘迫。只是多招人非,说我损德,险难屡屡经遇,幸赖神明得逢救解。敢请教师父指明这根因,使小子后事得知警省悔改。”尼师乃问道:“善人,你屡屡遇难,却是何难?得逢救解,却是何解?”骆周答道:“说起甚多,比如小子当年不好奢华,居家穿着布衣,便是着旧,也不过洗浣一两次。只因世情轻薄,俗语说得好:‘只敬衣服不敬人。’你便是子建高才,若穿着一件破布袄子,见了不知道你才学的,那些轻慢你处,却也难当。虽说高才的人襟怀阔大,却也难看这世俗小家。若是个寒微下贱的,穿着一领绸绫衣裳,那相见不知道的,敬重十分,何等尊仰。小子也为这世情轻薄,多收了两斛谷子,买了一件苧丝袄子穿着,果然那‘眼空浅,小家子;没学问,真炎凉’,比往日着布时加了几分尊敬。这不过是小子量入为出。适中的事,却就惹了一个小家子,说我力农田户,如何穿着绸绫,且说我服之不衷身之灾。这也罢了,却又引动了一个村邻贫汉,气不忿来借贷,借贷不去,致生仇恨,几次暗生计害。小子想起来:与了他,长他刁傲;若不穿着;空做此衣。一日偶遇村间一贫汉拖欠官租,要卖子女,我小子激义,把这苧丝袄子与他准了官租。谁想借贫的贫汉心忿成仇,黑夜持刀守在空路,那时若遇,此难怎解?幸有两个公差下乡的,见了即时锁解到官,发遣去了。谁知公差下乡,便是为袄子准官租事。故小子因此施济一事,便发心愿,周济十人,却在省俭中出来去做谁知周济一人,便遇一宗险难。师父你道:‘俭招尤’,小子不俭周人,却又遇难,此何说也?”尼师道:“善信,你且把这周济遇难,向我师兄一说,师兄有知前因文册,必然明说与你。 骆周乃说道:“小子一宗是周济盗贼,几被焚身。往年岁暮,一人穿窬我室,被我家仆看见捉住,家仆即欲叫地方官。我小子问此穿窬:‘岁暮到人家做贼,必是饥寒所迫?’那贼道:“非为饥寒所迫,实为尊长家中畜的肥鸡壮鸭动心,料此鸡鸭必烹饪于岁暮,故此潜入公屋,希图窃取两只去吃。’小子听得,说道:‘你果为此动心来要,但我处家亦俭,便是鸡鸭,当此岁暮,家下仅有别物可食,留以应客,亦未曾烹饪入釜。你既欲得,我当奉赠。且你取去,必须又费一番柴火,恐无酒下。’乃叫家仆煮熟,取酒相待,说道:‘古人比你做梁上君子,我今见你不讲金帛,只以鸡鸭为取,乃是高人。’一面取酒与饮,一面取两只奉赠。正才饮酒,只见草屋四壁火焰腾腾,小子与贼人俱各难出。正在慌乱,那穿窬智量果高,他脱下布衣,浸以酒水,盖罩我头,他仍伏我上身,冒烟突火,救我出来,并未受伤,他遂逃去。小子乃根究这火何起,却是两个庄仆放的,他道:‘一年到头节日,也费尽心,养的鸡鸭,便舍不得与我们吃,却与贼受用。’乃放火烧屋,却又得贼人救解,此也非俭,何故招尤?” 副师听了问道:“尚有几宗,请毕其说。”骆周道:“两宗是为友白冤,反遭分害。小子昔年交处一友,名唤索疏,这人平日爱风流,肆游荡花柳丛中,乐无虚日。小子每每劝谏他不省,我道:‘花柳丛中,损名节,伤精气,财坏家私,荒废事业。’他道:‘人生世间,浮名寄客,百年瞬夕,有花问酒,有酒寻花,也是高人乐事。’小子劝得勤,他越拗得紧,忠言不信,终荡废了家产,来向小子借贷。我小子原恶奢喜俭,这样不听忠言的,便有多金,也不假贷他这败子。因见他衣衫久之褴褛,面貌憔悴,不似往时,他在门外窥张我屋内,我拒他不见,却在屋内作了几句词话传与他。”词话说道: 为甚爱风流,恋烟花日浪游,千金一笑成虚谬。把忠言当仇,夸君子好逑,哪里知家筵荡尽无人救。没来由,向吾开口,你好不知羞! 尼总师听了,说道:“善信,这词句虽说直谏,只是迟了,且发挥太峻,定要招尤,若出患害。”骆周笑道:“正如师父所说,小子写便写了这词,传出屋外,心里却动了一个不忍,想道:‘他恋色昏迷,把忠言逆耳,可怜也是一日交情,便说不得省俭。’随启门请入他来。我看着他颜色真带愧容,乃是看了词句,却趋向我前,百般委婉,想:“如今这样光景,何不当初斟酌,听我朋友直谏。’彼时只得取些钱钞与他,却问他:‘花柳从中名妓,座间把盏良朋,如今可来顾你?’他道:‘今日若有钱钞得去,定然下顾下顾。’谁料这索疏终日还到花柳闲行,遇着妓家有客,他胡撕乱吵。妓家无奈,设了一个计较,却也太毒:妓家把一个乞儿用毒药毒了,称索疏来闹,故意串使乞儿争嚷,一时毒发身亡,却喊地方,指称索疏拳打人命,暗行贿赂,成了重狱。偶有人传到小子,叫去救他。小子仍念故旧,也顾不得奢俭二字,费了金钱,去白冤寻屈。谁知他恨昔日词句,反说小子与他同殴乞儿。赖有清廉官长鞫明,释我小子。这却是直谏招尤,看来也为俭起。” 道育师听了,说道:“再乞说一二,我师兄自有见解。”骆周乃说:“三宗是嫁一孤女,几乎毒害。也是往日有个族弟,不幸早亡,遗下一个孤女。这女子生得丑陋不堪,兼且秉性妒恶,村里乡外,哪个人家肯娶她为妇?年过三十,尚未适人。小子想起周济之愿,也顾不得奢费金钱,乃托媒氏,委曲男大未婚之家,把侄女撺瞒出嫁。媒婆到处将无做有,百般诱哄,丑的夸俊,穷的夸富,做这伤天理,只要图成亲,哪知你说媒,要赚人家酒食钱钞。到后来两家不与前话相对,多有公婆父母小家子,不说娶得一个贤德女子,到家做个好媳妇,却专在当初信媒妁讲的,行下财礼,陪嫁妆奁,如今前言不合后语,不是琐碎怨媳妇,便是两亲生仇隙。哪知这些小忿,便弄出是非祸害,还是欺天理骗女家的,因此都是媒氏损了阴骘。想是小子也伤了这些心术,便是伤了,也须是方便孤女,一片好心。怎么古怪嫁了一个极有德义的好丈夫,不嫌他丑陋,说道:“妻貌丑陋,是我福寿。人家妇女貌丑的,自思退让,不似那恃娇娆、争宠怀妒之妇,贤德便敬夫,可不是丈夫的福?貌丑则丈夫淫欲必寡,可不是保身的寿?’这两相和谐,也是小子一片好意。却甚古怪,那婆婆嫌媳貌丑,怪我撺掇成的。一日款待我酒食,那婆婆把酒内下了毒药,单单来把杯劝我,忽然耳内若有人说:‘莫吃恶婆子毒害。’我小子也是不该受害,坚意辞回。谁知婆子将酒强灌媳妇,可怜侄女被他毒酒将亡,却遇一僧人化斋,其夫以实告之,僧人出方立解。这可不是嫁孤女几乎毒害?”尼师听了,道:“这也与奢俭无干。”骆周道:“当初恨我撺掇事轻,怪我不舍陪助他媳妇些妆奁,说我俭啬情重。”尼师笑道:“这也无关俭啬,乃是善信一种善因,救了一宗恶难。比如,衣不赠贫汉以准官租,已为刀下鬼,安有今日?鸡鸭不赠偷儿,火焚岂免?只为直谏词羞怀恨,定有冤诬。纵然撺掇嫁女,也是一种阴功。只是善信积德不纯,故有此几番曲折。”骆周便问师父:“积德如何为纯?”尼二师道:“贫汉一人也,施贫汉一义也。何为俭吝于前,奢侈于后,前有怨恨,后动感恩,此便是不纯,若是奢行于前,自无后怨。” 骆周听了,点首称谢,说道:“师父,你这道理真痛快愚情。”道育笑道:“我二师兄哪里是痛快愚情,却是本来诛心之论。且再请问,自嫁孤女后,又有一二施济事么?”骆周答道:“小子为此不论奢俭,但有济人处,便是花费金钱,也说不得。一日村乡旱涝,连地饥馑,地方官长施麦饭以济荒,饥人多集。却有一等奸计的,吃一次,又假冒一次,管济施人设法除奸。小子说道:‘一次两次,无非求饱,他必为不饱,故来假冒。’小子乃揭数十麦饭,以济不饱之众。托庇师众,此一宗却无祸害。”育师道:“此便是纯善,安能有害,只恐有善报。善信曾有甚应验么?”骆周道:“小子此年得生一子。”道育师笑道:“是矣!再有何善,乞赐一讲。”骆周说道:“我村接东南大道,相去百里,池塘甚少,往来行客又多,炎天酷暑,渴者愁苦。小子捐金,浚了五路井泉,每于暑天施水,果然途人不苦焦渴。”育师道:“昔有施水济人,仙人赐以一石,令其种而得玉,至今蓝田种玉之传,享富施水之报,善人必也有一应验。”骆周笑道:“薄田遂收五年之成。” 育师道:“此犹不足以偿其善。再有善行,请终赐教。”骆周道:“小子虽有济人善愿,却也无心行去,安可说以语人?”道育师道:“小僧心愿乐闻,乞勿终吝。”骆周道:“十年前裹粮外游,路过远村,宿一客寓。卧榻席下见有遗金一囊,启而看内,约有百两,乃问店主曾有何人寓此。店主答道:‘三日前一公差在此暂歇即去。’小子听得暂歇即去,安有遗金在卧榻席下。又问在公差前是何人宿歇。店主道:‘月余未留客此屋矣。’小子道:‘客店终日不脱宿歇,岂有经月不留客的?’店主道:‘长者说的是,却有一个缘故。只因月前一客在内病亡,青天白日出邪,为此锁闭经月。三日前,偶有公差暂歇。这公差押着一个道人,这道人却也蹊跷,进入屋内,便要刀剑。我问他要刀剑何用,他说:“此屋想是久闭,邪气甚炽,我有驱邪法术,与店家扫除不祥。因此这几日方开门下客。’小子又问:‘这病亡客人,店主认得么?’店主道:‘先前不认得,只得申明地方官长,公同葬埋荒地。后访得离小店百里,多树湾人也。’小子听得多树湾,却是我这村乡十里沙头,只为四方树少,此湾树密,多叫多树湾。乃携了金囊,回归家里,找到多树湾访问。果有一人,名唤亚里,也是出外经商,病亡客店。乃问他家,尚有妻子。他妻子道:‘丈夫生前在远方求谋生理。’小子问他可有本钱,他妻子说:‘也只为家乡无本,远出一载,闻他没甚着落,依然赤手归来。为此忧愁,送了性命。赖得店主发心,殡葬了他。’小子听了,乃将那囊与他妻子看,他妻见囊,哭将起来,说是她亲手做的,丈夫带出外去。小子听了,随把百金交还他妻子,至今他妻子得金过活充裕。师父,这也是一宗善么?”育师听了,合掌道:“善哉,善哉!不爱遗金,善莫大于此,料必有报也。”骆周道:“未见甚报,只是我子向来懵懂鲁钝,后来渐渐聪明,肯向上矣。”道育道:“既此聪明向上,前程不可限量,都不善信这一宗也。再有行过大善,请一发见教了罢。”骆周道:“有几宗也不过忘却奢华,不惜俭约,把家私济了贫汉,粮食施子饥人。神天却也相怜保佑,也未见甚败坏,日计每觉有余。当初一子,如今子女却有五男二女也。”副师众人听了,俱各合掌,称扬其善。后有夸骆周善行五言四句,说道: 莫谓善无报,皇天见得真。 远在儿孙应,近视汝自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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