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常忆（散文）

长河常忆（散文）

　　老了写文章，我喜欢把麻阳河写成长河、辰水、锦江，因为双音节唸起来更有韵味。大概是受沈从文老先生的影响，那个从麻阳吕家坪诞生的＂长河＂叫法，更让我倾心喜欢，水长长，河长长，情长长，忆长长，写出的回忆小文无形中有了加长版。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第一次踏上了大湘西这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吕家坪九曲湾成了我们的落脚点，正在建设中的省属企业铜矿成了我们憧憬的家园。在铜矿报到上班后不久，周末去太平溪看河、到吕家坪赶场成了我们一班年轻人的不二选择。
　　翻越几道坡，不到十里路，似乎抬脚就到了长河河畔的小镇吕家坪。看到宽宽的水面，满眼碧波荡漾，我们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眼润润的，心暖暖的。打打闹闹的我们，嘴里嚼着小摊上买来的酸萝卜，眼里瞅着上山下来的乖妹儿，完全没有屈原流放大湘西的酸楚悲情。
　　我们似乎是旅游路过的，热闹的墟场和奔流的河流让我们流连忘返。在吕家坪的河码头，我们兴致勃勃，索性脱了鞋子，打着赤脚，踩在麻石磴子下到水里，与凉凉的长河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河水轻轻抚摸着我们的双脚，我们的心灵也在与长河互动对话。
　　后来，成了铜矿工区食堂的采购员，溯河而上，到拖冲长潭采购木柴木炭，沿水而行，到兰里锦和采购瓜果蔬菜。汽车在公路上奔跑，河水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伴行，时而如丝如带，时而如镜如湖，它是那样的妩媚妖娆美丽动人。更多的时候，我去河心沙洲菜地收菜，菜农请我河边歇凉。我坐在沙滩上，一双赤脚伸在清水中，不知名的小鱼小虾在眼前游走。如果此时此刻不想世事，其情其景，其思其心，不是神仙胜似神仙。浪漫一点说，长河是年轻哥哥的梦中情人，现实一点说，长河碧流让我这个年轻人享受着世外桃源的快乐。
　　喝着麻阳河的水，唱着九曲湾的歌，我们一班年轻哥哥妹妹纷纷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成了长河畔的长住人、九曲湾的新主人。儿子出生那年，我背着背篓去吕家坪买鸡。墟场上人山人海，一条长街远远望去，只见斗笠如云。我霸蛮挤了进去，三步一摊五步一担，农副产品成堆叫卖，鸡鸭叫猪羊闹，满街吆喝暄天，满耳都是叫卖声。在人群中挤出一身老汗，讨价还价买卖成交，那个乐趣那个韵味，没有到吕家坪赶场的人是体会不到的。讨价还价买卖交易是一乐，人头鼎沸热闹异常人挤人更是乐上加乐，更不要说那些个赶边边场谈情说爱的哥儿妹儿，乐在墟场不想归去。这些感受，现在的网购达人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长河长流，水清水甜，两岸出甜橘、出板粟，出红糖，出白鹅，更出长寿老人。长河文脉渊远流长，这片土地更出文化。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铜矿接待过麻阳农民画画家，也曾给县里的油印文学刋物投过稿，县里还给我办理了地区文联会员证书，把我列入了麻阳＂文学青年＂，点点滴滴，都是文化味道浓浓。时过境迁，当年的“文学青年”已成＂八零候＂老头，但是这些旧事旧情我仍然难以忘怀。
　　今年春节后，我收到了焦玫主席寄来的《长河》杂志。如同老朋友见面，杂志上＂长河＂两个大字是那样的鲜活劲道和大红喜庆，我感觉它是那样远又是那样近，那样亲切又那样陌生，因为我离开那片热土那条长河，已经快40年了。
　　40年相对人的一生不长不短，一万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我想说的是，感情依旧，长河难忘，它仍在我的心中奔流不息。